“等他搅了你的任务,你再问他是走是留。”
乘车去邺城的路上,玉生烟耳边始终萦绕着此话。
一个身无内力、两眼尽盲的废人,会搅了自己的任务?
师尊是如何知道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玉生烟一路都盯着沈峤,从上至下、从内到外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个遍。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可感知还在。
沈峤遂疑惑道:“师兄,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是我哪里有问题吗?”
没发现什么异常,玉生烟懊恼道:“就是因为没问题,所以才有问题!”
“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说正事吧!”
本欲直接脱口而出,但想到晏无师的话,到嘴的话就变成了:“此行邺城,师尊命我们将合欢宗门人、谏议大夫严之问一家杀了。你重伤在身,行动不便,到时我便抓几个妇孺给你下手,也算是交差了。”
沈峤还是头一回听说晏无师交待的竟是这样的任务,不免面露意外:“敢问师兄,合欢宗是什么来历,这严之问与我们又有何仇怨?”
没仇没怨,我亦不知师尊为何要找他麻烦。
玉生烟在心中自行回答了一遍,却不能如实作答。
只道:“圣门三宗的前身是日月宗,十年前分崩离析后,便分裂为浣月、合欢、法镜这三支。照理说我们同出一源,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但谁都想统一圣门,尤其是合欢宗。”
说至此处,他便恨得牙痒:“合欢宗内两派分立,宗主元秀秀势弱,大权实际掌握在首席长老桑景行手中。此人是日月宗最后一任宗主崔由妄的徒弟,心胸狭窄、刻薄寡恩、好色成性、人神共愤!不仅趁着师尊避世这几年屡屡欲将浣月宗吞并,还爱找浣月宗弟子的麻烦。单单我遭遇的次数,就不下十回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反问出这许多话来,饶是沈峤性格再好,也愣了好半晌。
方才说道:“那严之问呢?”
玉生烟稍稍平复:“他是合欢宗在齐国朝廷里布下的眼线,充其量不过二流高手,不足为惧。”
“既然只是二流高手,又有谏议大夫的官身在,想必从未找过浣月宗的麻烦,师尊为何还要对他下手?”
这个不难解释,玉生烟遂似笑非笑:“师弟,你这一受伤,可变得跟小白兔一样了!严之问虽有谏议大夫的身份做掩护,却也是合欢宗门人。而且亦因这身份,外人很少知道他是合欢宗之人。杀了他,不但可以震慑敌人,知道我们对他们知之甚详,进而不敢轻举妄动。二来桑景行找了我们这么多麻烦,若不还以颜色,岂非人人都以为浣月宗好欺负了?”
“那法镜宗呢?”
“其实这三宗之中,除了人多势众的合欢宗,法镜宗和我浣月宗一样,门下弟子分散各地,平日里不会凑在一起。师尊出狱之后,只通知过了我一人,至于你…”玉生烟轻咳一声,“自然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总之,三宗虽然彼此并不和睦,但也只有合欢宗屡屡挑事,最为过分!”
出狱?
玉生烟无意中说漏的一个字,却让沈峤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不过他只不动声色,叹道:“冤有头,债有主。合欢宗既然以桑景行马首是瞻,师尊为何不直接找他?即便找上严之问,他的妻儿亦非江湖中人,何必累及无辜呢?”
终于有了点坏事的苗头。
玉生烟心底窃喜,面上却装的不以为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杀他妻儿,难道等他们日后来寻仇吗?再者师尊既然有命,你我遵从便是,何必问那么多?”
马车停稳,谢府到了。
玉生烟说完正要下车,身旁的沈峤却晃了一晃,倒在车壁不省人事。
以沈峤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尽管玉生烟放慢了速度,他仍发起了低烧。
这一路他忙着听玉生烟解说、了解世情,因此一直忍而不发。直至抵达此行目的地,才终于绷不住晕了。
玉生烟原想再说几句,见此只得止了话题,命婢女扶他进府歇息。
……
因有晏无师似是而非的提醒,玉生烟一路都很紧张。
本来他在外界还有一个假身份,专供自己闲暇时吟诗赋词,于红楼楚馆恣意风流的。
可为了沈峤,更准确地说是为了监视,他甚至放弃了四处玩乐的机会,借口照顾帮衬,始终不曾离开半步。
即便是去药铺抓药,他也亲自跟了去,美其名曰帮忙提药。
这借口极是牵强,若换作边沿梅,绝不会用此等拙劣的借口。
好在沈峤一点也没发现,至少在玉生烟眼里是没发现的。闻言只笑了笑,未有丝毫抗拒之色。
于是他们便乘车前往药铺。
药铺之中,玉生烟在柜台抓药,眼睛却不时向外间的沈峤瞟去。
沈峤安安静静地坐着,因为生得不赖,所以吸引了不少目光。
玉生烟故意留出空当,看看他是否有同伙或者会趁人不备逃跑。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药都已经抓好了,他仍没等来预期的结果。
就在他以为无事发生之时,从门口进来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