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峰,顾名思义,脚下进退方寸之地,往前半步即是万丈悬崖。
悬崖前面,另有一座应悔峰,高峻程度与半步峰相比不遑多让。
两峰之间有一道天堑相隔,自上往下看,云海凝滞,不知深浅几何,隐约还能听见渴虎奔猊,川流不息的水声。
而就在云雾之下的崖底,江水与山壁之间,有一条狭长崎岖,由怪石垒成的石道,此时却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上面。
“听闻二十年前,玄都山祁真人正是在此处应悔峰峰顶败退突厥第一高手狐鹿估,逼他立下二十年内不入中原的誓言。只可惜当年弟子年纪尚幼,无缘得见,想必那一战定是精彩绝伦。”
说话的年轻人跟在后面,赫然是闭关数年的玉生烟。
至于走在前面意态悠闲、仪容瑰杰的美男子,自然是晏无师了。
自余千里伏法、合欢宗背书以后,他便顺理成章地出了狱。
而从彻底销案到真正自由,其中又会耽搁不少时间。
因此当晏无师彻底拥有行动自由之时,沈峤和昆邪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又听说玉生烟修为稳固,已出了关,时间上和自己差不多。
于是便遣人通知他,来半步峰对面的应悔峰见面。
被围杀跳崖后,虽然晏无师曾几度回过长安,却未曾与玉生烟照面。
只因玉生烟天性憨直,容易上当受骗,因此晏无师直接命他在抚宁别庄参悟《凤麟元典》,没事别出来晃悠。
如今见他功力大增,离第五重的境界已不远,晏无师原很欣慰。
可是久别重逢,晏无师自己都没说几句,玉生烟反倒噼里啪啦、碎碎叨叨不停说着。
于是心底蓄势待发的一大通夸赞的话,又默默咽下。
按照他原来的性格,本是接着他的话将突厥和玄都山挨个鄙夷一番的。
但自己如今已无限趋近于正常人,遂只在崖下河上穿行着,听玉生烟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许是说累了,又没见晏无师有什么回应,于是玉生烟道:“师尊,您觉得弟子说的如何?可还中听?”
我说我一点没听你信吗?
晏无师很想这么回。
但考虑到若真这样说,玉生烟怕是永无休止,自己这耳朵便不能要了。
遂终于开口,说出了二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若是好奇,可以过去看看。”
本意是想迅速把他打发走,结果玉生烟又双叒叒说上了:“弟子与师尊久别重逢,还没待够呢!怎好因为一己之私,撇下师尊独自观战呢?再说……”
后面的话晏无师没听,现在的他很心累,只想找个地方坐会儿,找水洗洗已听起茧子的耳朵。
凭心而论,原来的晏无师虽然言语刻薄、喜怒无常,但在绝对的威权之下,无人敢造次逾矩。
至少玉生烟不会像如今这般,滔滔不绝地讲了近半个时辰还不住嘴。
但是谁叫自己人好呢?
自己收的弟子,当然要好好爱护了~
不过再爱护,受不了了还是得修理。
又过了半盏茶,晏无师终于忍无可忍,给了玉生烟一记爆栗。
“回归正题,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玉生烟揉着脑袋:“正题?刚刚说到哪了…哦,师尊,你说狐鹿估的武功果真很高吗?”
本想说狐鹿估算什么,自己能打十个诸如此类的话。
但为了不让自家二弟子生起骄横之心,更怕他一不小心说漏嘴,到处宣扬自己能打十个的“战绩”。
因此只淡淡道:“我现在与他一战,亦无必胜把握。”
玉生烟耸然动容:“竟有如此厉害!”旋即嘟囔道:“还以为师尊这六年武功大进,已具有相当恐怖的水平呢!谁知道连狐鹿估都打不过……”
咯咯。
晏无师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突然感觉原来的自己也不错,至少弟子不像现在这样敢当面议论自己。
算了,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他轻吐口气,转移话题:“我避世这几年,除了玄都山易主,可还发生过什么大事?”
玉生烟:“齐主高纬昏庸无道,致使齐国国力越发衰弱。周主宇文邕正筹谋伐齐,只怕要不了多久,北方就要一统了。”又想了想,“至于江湖上,自祁凤阁死后,天下十大排位亦有变动。青城山纯阳观易辟尘、周国雪庭上师、临川学宫汝鄢克惠,是公认的天下前三。不过也有人说吐谷浑国师俱舍智者,还有远在塞外的狐鹿估,这二人的武功能够排进前三。”
晏无师听罢,不置可否。
洞悉全局的他知道,宇文邕伐齐两次,才成功吞并关东地区,统一了北方。
因此这第一次伐齐是不会成功的,顶多只是军事演习。
至于这武林排名,他就更瞧不上眼了。
遂只淡淡地道:“为师知道了。”
“师尊你好淡定啊~”
玉生烟为这份淡然而折服,随即疑惑道:“师尊,今日沈峤和昆邪约战半步峰顶,观战的人都在旁边的应悔峰上,咱们不去看看吗?”
晏无师脚步一顿,却不回头:“你以为为师叫你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