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晏无师乔装一番,换上浣月宗普通弟子的衣服,跟随边沿梅进宫面圣。
将白发染黑,少了平时的扎眼,晏无师隐在人群中默默无闻,畅通无阻地来到云和殿外。
边沿梅此次入宫的名义是献宝,晏无师手捧“宝物”,自然而然跟着一起进了殿。
“边大夫,事情办的如何?”
宇文邕初时未在意,只对着先一步上前的边沿梅问道。
边沿梅请了安,看向身后。
见半晌无人答话,宇文邕从奏折堆中抬头:“怎么不…”
“好久不见,陛下还是这般勤政。”一道突兀的声音道。
宇文邕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当说话那人抬起头,从边沿梅身后走出,宇文邕眼睛瞬间一亮。
素日沉稳的语调也带上了不可置信:“晏兄,竟然是你?”
晏无师毫不谦虚:“听说陛下对我日思夜想,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
宇文邕怔愣片刻,并不着恼,反倒十分喜悦:“先时边大夫说他要献宝,朕还不以为意。想不到如今还真献上了晏兄你这个宝!”
两人久别重逢,话语百般肉麻,晏无师自己都有些受不住。
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召见入宫的目的,我家大郎来时已对我说过,不知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一说正事,宇文邕立即正色:“晏兄稍等,还有几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刻钟之内,他所说的人便相继到来。
宇文邕一一为其介绍:“这是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这是内史下大夫王轨、这是右侍上侍宇文孝伯,还有…卫国公宇文直,是朕之亲弟。”
除了宇文神举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其余的晏无师一个都不认识。
几人互相见了礼,宇文邕认为人数过多不利于掩人耳目,于是吩咐了几句,让王轨和宇文孝伯先行退下。
宇文神举有勇力,便命他在外守门,若有可疑人员,则即刻捉拿。
当殿中只剩三人,宇文邕这才说道:“前几日朕暗遣庚季以天象预示晋国公,可惜他恋栈权位,毫无隐退之心。朕心中尽管十分可惜,但也不得不…”
“皇兄,宫内都安排好了吗?还有这两位是……”宇文直人如其名,直截了当打断了宇文邕的话。
此话本是开场白,论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宇文直却急不可耐,丝毫不给自己亲兄长的面子……
晏无师心底讶然,心道这个卫国公还真是个“奇才”。
也就你哥城府深不愿多计较,否则换作脾气爆点的皇帝,被你如此无礼相待,早把你拖出去砍了。
预料之中,宇文邕甚至都没有不悦,仿佛习以为常,和颜悦色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浣月宗的晏宗主,身边是他的大弟子边沿梅。”
宇文直懒洋洋道:“原来是晏宗主,你还没死啊!不知武功可有恢复?”
这要是以前的晏无师,甭管宇文直是不是皇亲国戚,定要先揍他一顿才算完事。
不过今非昔比,晏无师心情不错,脾气自然也挺好,以眼神制止了宇文邕将要出口的责备之语。
笑着道:“承蒙卫国公挂怀,本座的武功非但已经恢复,甚至还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漫不经心的宇文直终于有了别的表情,转轻视为热切道:“久仰晏宗主大名,如今一见,可真是令我相见恨晚哪!”
这算是当面拉拢?
你哥可还在这里呢!
晏无师偷觑一眼变了脸色的宇文邕,不着痕迹拂开宇文直的手:“卫国公客气,如今正事要紧,其他的事…改日再说吧。”
宇文直闻言,不情不愿地收了那些小心思,但仍不住提及要在行动成功之后邀他“把酒言欢”。
晏无师不置可否,转向宇文邕:“陛下请继续。”
有了台阶下,宇文邕面色稍霁:“十余日后宇文护将从同州返回,届时朕会引他入太后居住的含仁殿,然后以太后酗酒不听劝为由,命他诵读《酒诰》。最后趁其不备,一举击杀之!”
宇文直也道:“到时我会在殿中助皇兄一臂之力。”
宇文邕嗯了一声:“好了,事情商议完了,你先回去吧。晏宗主与朕多年不见,朕要与他叙一叙旧。”
起初宇文直也想留下,但瞧着亲哥不快的脸色,只能怏怏退出。
许是因为不甘,走的时候宇文直将门关的震天响,吓了门前的宇文神举老大一跳。
宇文邕一哂,对着空旷的大殿说道:“贵客久等,请出来吧。”
青衣飘然,步履如仙。
晏无师奇道:“广陵散?我正纳闷你去哪了呢!”
宇文邕替他答道:“广宗主路上有事耽搁,所以来的晚。舍弟愚顽,让二位宗主见笑了。”
你刚才还说让他久等了,怎么如今又变成了有事耽误?
晏无师敏锐捕捉到两番话的不同,似乎…其中尚有隐情?
广陵散微微一躬身,算是行礼:“陛下家事,本座不便置喙,还是说回正题吧。”
轻慢的态度,不敬的话语,宇文邕脸色骤然一变。
不过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