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死讯越过长江,传至江南。
首当其冲的便是陈郡谢氏家族。
当临川学宫宫主汝鄢克惠以朝廷的名义前来慰问时,谢绪才如梦初醒,被迫接受这残酷而荒诞的现实。
即使晏无师改名离家多年,父子二人亲情并不如何深厚,也是他仅剩的儿子了。
作为独子,晏无师的死不但使谢家复兴的希望破灭,更令谢绪失去了生之意义。
因此他备受打击,非但一夜白头,连带着人也缠绵病榻,生机一天弱似一天。
突厥那边早知消息,事实上当摄图把死讯当做天大的喜事带回后,突厥境内便大作欢哥、载歌载舞,庆幸除去了一个大敌。
为了广泛传播这个“喜讯”,摄图特意派遣留守在突厥东部的乌尔图西行。
当远在阿姆河一带随父西征的玷厥听说,当即勒转马头,就要回东部问个清楚。
部将苦劝良久亦不能使他改变主意,最后还是室点密亲自上阵,才让他暂时冷静下来。
一回王帐,玷厥便暴跳如雷:“摄图这是什么意思,趁着我无暇东顾,居然直接断我一臂!”
室点密则冷静许多:“我们远在西部,知道这个消息已是十分滞后了。你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好好作战吧!”
玷厥不甘心:“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就对了,好好打仗,等咱们打赢了波斯,到那时回去,便是摄图都要在你之下!”
“是……”
几番权衡利弊,玷厥歇了回东部的心思。
只是想到晏无师,心中不免又是痛心又是遗憾。
……
玄都山。
山上一如既往地宁静,弟子们或在练功,或在值守。
玉虚阁前,长老刘阅来回踱步,不知到底是否要打扰正在清修的阁中人。
“门外何人?”声音自静室响起,透过门扉传入刘阅耳中。
刘阅迟疑道:“掌教,江湖近日流传着一则消息……”
阁门洞开,祁凤阁飘然出现:“你做事一向干练,怎么如今倒吞吞吐吐的?”
“是从周国传来的消息,浣月宗宗主晏无师在永丰镇被流寇袭击…英年早逝了……”
刘阅常年打理门派内务,善于揣摩人心,知道祁凤阁欣赏晏无师,所以并不因他乃魔门中人而有所鄙夷,用词十分谨慎。
祁凤阁虽不问世俗之事,并不代表他从不下山。
早年他时常下山游历,即使随着参悟武道而逐渐减少,也并非闭目塞听的浅薄之人。
听得此消息,心下立时有了模糊的轮廓。
“是因为…突厥人?”
刘阅道:“是,突厥王子摄图联合魔门另外二宗在塞外围杀于晏无师,据说摄图因此大功,又被可汗木杆授予了东突厥的管理大权。”
“浣月宗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国摄政宇文护正寻找下一任宗主,只不过一直未能选出。”
“方清玄道长呢?他在何处?”
“暂时还留在长安…晏无师既死,他也没了要保护的人,玄都山是否可以……”
“不,你不了解清玄此人。他不想做的事,就算神仙来了也劝不动。”
“是属下冒失了。”
祁凤阁笑道:“有我这个天下第一,你还怕玄都山看外人脸色吗?”
虽是调侃,刘阅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一僵:“怎么会呢,玄都紫府有掌教你坐镇,自然毋须仰人鼻息。”
刘阅又赞美了祁凤阁几句,见他神色无异,便告退了。
等刘阅彻底走远,祁凤阁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江湖素来纷乱,入世便意味着世俗化。
玄都紫府历来奉行的封山政策,他不是没有想过改变。
但自己不善交际,且追寻武道巅峰多年,如今又近百岁之龄,寿元即将耗尽,已到了不得不突破的地步。
若是想要入世也可,但其一,自己行将就木,不能够让门派善始善终。
其二,继任的下代掌教是否可以应对江湖的波诡云谲,在众多门派中占得一席之地?
自己现在武功排名天下第一,外人自然是千好万好,但自己没了之后呢?
不说其他门派,单是道门之内,就有纯阳观不甘人后。
易辟尘早年虽和他称兄道弟、关系亲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物是人非。
从各自接任门派领袖开始、方清玄的出走、最后再到晏无师与崔由妄争夺魔门之首那一战。
纯阳观与浣月宗合作争道统的消息便甚嚣尘上,便是远在玄都山的他都略有耳闻。
自那以后,祁凤阁就知道,他们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如今晏无师故去、自己也闭关突破在即,假若成功,自然不需担心其他。
可一旦失败……
看来必须要提前安排后事了。
慢慢走回静室,想着由昔至今收入的五名弟子。
刘阅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祁凤阁知道自己的情况,是因为得了《朱阳策·游魂卷》的助力,才能够成为武林第一人。
现在朱阳策的助益已尽,单凭自身天赋和修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