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如银河倒泻、沧海盆倾,汹汹自天幕降落而下。
即使隔着雨幕,摄图摇摇欲坠的意志依然被众人尽收眼底。
非但广陵散、白茸悬在心口的那道气一松,便是段文鸯都收起长鞭,准备下山去扶受伤的昆邪撤退。
就在大家都以为围杀结束之时,意外发生了——
晏无师陡然推开白茸,将自己重新暴露在外。
摄图瞬间眼睛一亮,断不想错过如此绝佳的时机。
“杀了晏无师!”
段文鸯反应迅速,重重鞭影再度落下,直击晏无师的面门。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嗤!
一把长剑洞穿晏无师胸口,殷红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不仅被强横内力震退回原地的段文鸯没想到,便是白茸和摄图都始料未及。
心口中剑,晏无师居然面色如常,扯着嗓子喊道:“想不到我堂堂浣月宗宗主、一世英豪,竟会折在同门之人手中!”
边说边往后倒,踉跄退至悬崖边:“难道我这样的天纵之才,就要折戟沉沙,葬身荒山野岭了吗?”
最后仰天长啸:“我不甘心啊!”
看着面前用力过猛,且越来越过火的人,广陵散传音入密道:“一个将死之人,你废话太多了。”
晏无师毫不理睬,兀自想给自己加戏。
然而就在他刚张嘴,打算继续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时,瞳孔却忽然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立刻噤若寒蝉,示意广陵散把剑抽出来,随即装作体力不支,一头栽下了悬崖。
掉入滚滚黄河之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广陵散刚转身,一袭白衣便翩然而至,对着他怒目而视。
难怪跑的这么快。
广陵散对着河水暗暗腹诽一句,并不理会元秀秀,收剑下了山崖。
对摄图说道:“被我一剑穿心,他必死无疑。”
摄图没说什么,段文鸯却狐疑道:“听闻法镜宗以琴为刃,广宗主您更是个中翘楚,怎么此次却只带了一把剑?”
广陵散并未正面回答,只冷冷道:“本座那一剑,难道还刺错了不成?”
此话明显是避重就轻,但段文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摄图命段文鸯退下,笑着道:“请恕手下无礼之罪,此番真要多谢广宗主仗义援手,以后若有需要襄助的地方尽管开口,突厥定然无所不帮。”
广陵散青袍广袖,端起一派宗师的气度微微颔首,就要离去。
“站住!”白茸一声大喝。
随即对元秀秀道:“宗主,就是他坏了我们的大事!”言下之意便是不要放过他。
广陵散蹙眉。
本来在场众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元秀秀到了以后,一切便成了未知数。
因有晏无师给的两卷朱阳策,他才能将《凤麟元典》练上第八重。
可当面对元秀秀,他能感觉出她的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
莫非晏无师也把朱阳策给了她?
联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晏无师如今的性格,倒还真有可能。
因此握剑在后,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战斗。
围杀开始之前,元秀秀便让白茸见机行事,能以合欢宗的名义救下晏无师更好。
即便不能,等拖到她赶来一样可以阻止突厥人的企图。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广陵散的长剑刺入、晏无师跌下山崖的时候,她明白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日会阳楼的诛心之言尚耿耿于怀,眼见晏无师中剑落崖、九死一生,她本该同其他人一样幸灾乐祸才是。
可为何自己非但没有应有的喜悦,反倒抑制不住对晏无师的担忧,千里迢迢赶来永丰镇救他?
她确实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晏无师跌落山崖那一刻起,一切怨恨、忧愁,都随着这一跳而终结,只剩下自己的一颗心,空空荡荡。
晏无师既死,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
摄图自上而下仔细打量一番,看着滔滔不竭、波涛翻涌的河水,确认晏无师绝无生还可能后,说道:“元宗主也是来看热闹的?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没瞧见晏无师最狼狈的模样。不过也不必懊恼,他心口中剑又落入河水,那个道士更不在身边,绝对十死无生!哈哈哈!”
说到最后,摄图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元秀秀冷冷扫了他一眼。
摄图心中一紧,生怕她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
“早前就曾听闻,晏无师于长安当众折辱于你。突厥此举,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啊!如今晏无师一死,咱们联手协作,一起瓜分浣月宗的势力岂非更好?”
元秀秀依旧不答,转而看向广陵散。
段文鸯的疑惑,她同样也有,而且比段文鸯所知道的内情要更详细。
“我原以为法镜宗远在域外、淡泊名利,想不到也会应邀来此。”
目光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广陵散却如芒在背,不敢行差踏错。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好,轻则引起怀疑,重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