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老,你怎的如此不小心,一杯酒便将你灌的不知方向,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晏无师若无其事地开口,仿佛真是傅瀚不小心摔了下去。
皮球踢到傅瀚一边,他稍加思索,便笑道:“宗主所言极是,是我一时不察以致失足,让诸位担心了!”
“那你还不快回去坐好?平白惹人笑话~”晏无师语调虽轻缓,面上也笑意盈然,双眼却寒凉如冰。
傅瀚内心惴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慌张地拱了拱手,随即连滚带爬地回到座位。
没人瞧见傅瀚和晏无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宴会又重回纸醉金迷。
众多宾客之中,唯有普六茹坚安之若素。
普六茹坚刚刚承袭父亲的随国公爵位,人逢喜事又来参加生日宴,他却未曾被繁华表象所迷惑,而是发现一些异常。
原先他也以为傅瀚只是失足摔落,可当瞥见晏无师,以及他的两位弟子边沿梅、玉生烟时,便知其中必有隐情。
晏无师浸淫江湖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不露辞色的功夫,使人无法从外表瞧出他的真实想法。
可他的两个弟子便做不到如此。
玉生烟还小,暂时可以忽略不计,但边沿梅的神情就很不对劲。
他一向与朝臣打交道联络关系,做事面面俱到、老成持重,怎么今日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于是普六茹坚举起酒杯,试探道:“边郎君,听说今日的生日宴有民间戏班助兴,想必会很精彩。”
他不过随口一试,哪知误打误撞说到了点子上。
边沿梅虽执酒与他互敬,却面露紧张之色,一双手紧紧攥住酒杯,即使喝完也不松开。
普六茹坚一愣,看来此次的生日宴还真有问题。
刚才他说有民间戏班助兴…
戏班……
生日宴上欢声笑语,一切如常。
他却觉察出其下蕴藏的汹涌暗流,危机正逐渐逼近。
普六茹坚早年曾行走江湖,因与晏无师有些交情的缘故,所以也带了把剑赴宴。
当瞧出生日宴的不对后,他暗暗挪近了佩剑,以备不时之需。
算算时间,戏班应该就要上场了吧。
又是一阙歌舞,终于轮到了民间戏班。
他们首先表演的——是傩戏。
傩戏又称鬼戏,起源于商周时期的方相氏驱傩活动。
是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
祓除啸梁祟,惊走散花魔。
切莫驱穷鬼,相从岁月多。
傩戏流传于中原各地,多与宗教鬼神相关。
表演者按照角色带着彩绘面具,分为一末、二净、三生等八人。
可这个戏班的人数,却比原本的八人整整多出了一倍,达到十六人之多。
傩戏多以说唱为主,再辅以一些简单的舞蹈。
然而这个戏班的表演却不尽人意,因为“角色众多”,以致宽广的平台都显得有些逼仄,艺人们步伐僵硬、舞姿别扭,完全施展不开。
有人觉得奇怪,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傩戏不是只有八人吗?怎么这个戏班人这么多?”
“小时候我也看过傩戏,按理说应该有男有女才对,怎么今次都是清一色的男子?”
“他们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可是跳的实在一言难尽!”
时间流逝,傩戏演毕。
扑通!
一名艺人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在地面。
生日宴本是喜庆的时刻,这个戏班选了瘆人的“鬼戏”不说,居然还在最后出了这么一个重大纰漏。
宾客们大多久居高位,看人的眼光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已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普六茹坚对戏班早有怀疑,见此大喝道:“你们就是这样表演的吗?”
摔倒的艺人似被吓破了胆,涔涔的冷汗顺着额头落在破碎的面具之上,一点也没有停止的势头。
满室沉寂,皆等待着戏班的答复。
即将暴露之际,领头之人忽然说道:“下里巴人没见过世面,让诸位大人见笑了。”说着转头呵斥:“还不站起来继续?”
看似责备,实则是在提醒他。
经过缓冲,那人也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故作晕头转向地扭动了几下。
滑稽的舞步引起哄堂大笑,众人这才信了他确实是刚进城的“乡巴佬”。
为“乡巴佬”说话的便是戏班领舞之人,此人约莫二十来岁,年轻清秀,只面色有些发白,似乎身负不轻的伤势。
可透视他的丹田,真气却汩汩涌流、十分充沛,着实有些奇怪。
晏无师冷眼旁观,这个戏班的艺人虽然装成不懂武功的样子,可一举一动仍然暴露了他们江湖人的身份。
只不过在座宾客很多都是庙堂文士,不谙武功,才会瞧不出端倪。
讲真,这些人的傩戏实在乏善可陈,完全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不过为了让他们继续“表演”,晏无师还是称赞道:“不错,你们演的真是入木三分、活灵活现,引人入胜啊!”
听及此,戏班以及傅瀚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