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邺城,诸多艰险。
盛极一时的北魏在孝文帝元宏的引领下走上巅峰,又在孝武帝元修出逃后崩摧,分裂为东西两魏。
如今的东魏与西魏互相攻伐,每隔几年就要发生一场大战。
谢陵渡江之后,所见所闻与南方的歌舞升平大相径庭。
眼看着苍生在地狱之中苦苦挣扎,又在身死之后进行下一场轮回。
生生世世,永无尽头。
可他敏锐地发现,困苦的日子并没能消磨他们的意志,反而因此养成尚武的剽悍民风。
不论身处何时何地,他们平静外表下的血液都在猛烈地沸腾与燃烧。
处在这样的土地上,谢陵心中的热血似乎也正逐渐苏醒。
他隐隐有感,或许这样的地方,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生存发展的土壤。
迥异于江南的纸醉金迷、偏安一隅,中原所展现出的魅力令人惊叹,即使战火不休、众生多艰,仍不能掩盖它的万丈光华。
而日月宗,也出其不意地从天而降,展现在谢陵的眼前。
越深入河北,所了解的就越多。
尤其是在东魏境内,几乎人人都要谈论一番日月宗,才能显出自己的见多识广。
谢陵从徐州入境,经过兖州后只需要再渡过黄河,便可抵达邺城。
这一路流民当道,他与谢吟途中就遭了好几波人的打劫。
幸亏这些盗匪都是乌合之众,谢陵依仗自身的武艺和削铁如泥的太华剑,或是将他们击退,或是将之消灭。
在此过程中,他的实战经验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日他与谢吟正要雇船渡河,岸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有一队车马被几十轻骑拦住,看样子动手在即。
这一路走来,谢陵也见得多了,哪还不知道是强盗在拦路打劫?
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再加上他对强盗十分深恶痛绝。
于是安顿好谢吟,拔剑便向前掠去。
“贼寇受死!”
两拨人马尚处于对峙阶段,皆没料到会有人横插一手。
谢陵被打劫过不少回,知道与这些强盗说理是行不通的,最终还是要靠武力解决。
所以一点都不废话,上来就动手。
强盗们本身“技艺不精”,又被先发制人,眨眼就被灭了一半。
见谢陵是来帮他们的,另一队人马迅速反应,配合谢陵将强盗们合围全歼。
一刻钟后。
谢吟将谢陵受伤的左臂包扎好。
“你这把剑好漂亮啊!我能看看吗?”男孩俯身看着太华剑,一脸歆羡。
“归云,不可无礼!”
一人走上前来,大声呵斥道。
名叫归云的男孩嘟囔道:“哦。”随后恹恹地回到男子身边。
男子目光一对上谢陵,立刻换了副笑脸:“在下晏昌,多谢恩人出手相救。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被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人唤作恩人,谢陵不好意思道:“这位郎君客气了,区区姓名不足道哉。”
晏昌不依不饶:“恩人说的哪里话?你救我们于危难之中,还因此受了伤。我若漠不关心,岂非变成薄情寡义之辈了!”
谢陵毕竟只有十五岁,与人打交道不多,被这番话说的有些惭愧,差点就将真实姓名脱口而出。
然而经过这一路的磨砺,他既想脱离家族迎来崭新的人生,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以防宵小有机可乘。
于是对晏昌说道:“在下没有姓氏,单名一个无师。”
无师。
无君、无父,无师。
这是他离开江南后为自己想的名字,目的只为了与过往彻底割裂。
晏昌没为这不合常理的名字而过多纠缠,当即拱手道:“无师兄弟,不知你欲往何处?”
谢陵答道:“邺城。”
“这太巧了,我们的目的地也是邺城。既然同路,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可好?”
“好啊好啊!”谢陵还没答话,叫归云的男孩连忙应声。
晏昌猛拍男孩的脑袋:“晏归云,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回船上坐着!”
晏归云捂着脑袋,幽怨地看了晏昌和谢陵一眼,转身回船了。
谢陵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模样,莫名回忆起在建康谢家的日子,鬼使神差道:“好。”
……
从晏昌口中得知,他是邺城经营布匹生意的商人。
凭借着与达官显贵的生意往来,晏昌由此积累了不少财富,现在已是邺下有名的富贾。
谢陵知道他的目的,不过是瞧着自己年纪轻轻便身怀不弱的武艺,结交之余还能充当护卫使商队免受盗贼的袭扰。
至于谢陵自己,答应的原因也很简单。
除了对晏归云的好感,便是借助商人消息灵通的便利,在邺城这个大都会找到一个暂时的落脚点,顺便打探消息。
二人心照不宣、一拍即合,谢陵就这么跟着商队,在二十天之后到达了邺城。
晏归云是晏昌的独子,比谢陵小四岁。
虽然已是十一的年纪,心性却和垂髫小儿一般,十分活泼好动,对他这个陌生人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