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的病极是古怪。
大夫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吃几副药便可以好。
可是直到秋日将近,他的病却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反倒愈发严重,终日缠绵病榻。
就算谢绪请来宫廷御医为其诊治,仍然毫无效果。
油尽灯枯之前,谢阳将谢陵唤到床前。
昔日意气风发的兄长,此刻已骨瘦如柴,形同槁木。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与自己的弟弟说,可嘴唇翕动,只发出“嗬嗬”的几声。
谢陵心中悲痛已极,却不想让兄长太难过。
所以强忍伤心,只握紧了兄长的手。
谢阳最终没能撑到秋季,在患病仅仅二十余天之后,他死在了一个狂风疾雨的夜晚。
作为谢氏家族的嫡长子,谢阳的死对任何人的冲击都是巨大的。
谢阳为人宽仁温和,不但在仕林中有不小的声望,在谢氏本家的威信也颇高。
可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独留世人引之为憾,叹喟惋惜不止。
丧礼之上,谢陵哭得尤其伤心。
不仅是伤心兄长之死,更是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哭。
作为谢氏家族嫡次子,他已经可以清晰地想见自己今后的命运。
直至回到明德院,谢陵的脸上仍带有斑斑泪痕。
叶佐道:“看来你跟兄长的关系不错嘛!真是令人羡慕呢~”
无心理会话中的阴阳怪气,谢陵独坐椅上发呆。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谋害你兄长的凶手是谁吗?”叶佐幽幽道。
谢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是谁?你怎么知道?”
叶佐早料到他的反应,只意味不明地一笑。
……
夜幕降临,谢府西厢。
半明半暗的烛火摇曳,厢房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离的近了,才知道厢房内是一男一女。
男子压低声音说道:“菲娘,此次你可帮了我大忙,我真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女子娇声道:“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若是谢礼不够,我可是不依的~”
男子道:“放心,等我当上谢氏家主,立刻就纳你为妾。”
就在二人难舍难分之际,房门遽然被人推开。
二人一看清来人,俱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穿衣下床。
谢陵怒容满面:“谢防,果然是你!”
卢婉痛心疾首:“钱氏,阳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为什么你也下的了手?”
男女分别是谢绪的侄子谢防和谢阳的乳母钱菲,两人见谢阳身死,便凑在一起暗中庆贺。
万万没想到如此隐秘之事,竟会被人发现。
钱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夫人饶命!”
谢防则冷冷道:“谢陵,原本接下来死的人是你,现在…哼,算你走运!”
见他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谢陵问道:“我们谢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谢防平静的表情下透着歇斯底里:“我的父亲乃家主之弟、主支之一,谢家没理由不供养我,何来恩将仇报一说?不过没能杀了你的确是我技不如人,对此我无话可说。”
谢陵心中有许多话,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憋出一句:“你简直丧尽天良!”
卢婉不欲多言,只命人将此二人绑缚并押送入狱,由官府处置。
最后她遣散众人,独留谢陵在旁。
“陵儿,此事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也是偶尔得知……”
“是吗?那母亲问你,山后之人是谁?”
卢婉话音一落,叶佐便从假山后走出。
“久仰夫人大名,叶佐这厢有礼了。”
卢婉打量他几眼,随即笑道:“崔宗主身体可还好?”
叶佐:“叔父一切都好,当年听说您隐退武林之时,还惋惜了好一阵子。”
卢婉笑容消失:“我已不问世事多年,与江湖可谓再无瓜葛。不知日月宗找上我的儿子有何见教?”
叶佐笑道:“夫人误会了,叶某执行任务时身负重伤,是令公子发现并救了我。”
卢婉不掩惊讶:“陵儿,你怎么不告诉母亲?”
谢陵远比卢婉要惊讶的多。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和众多大家闺秀一样,年龄一到便立即出嫁,履行与世家联姻的职责。
如今乍然听叶佐说出这段过往,不免惊愕万分。
这时他才记起,母亲有时会独坐窗下对着一把剑出神,想来那把剑便是她昔日闯荡江湖的佩剑了。
怪不得母亲经常向他讲述江湖之事,也不阻止自己学武。
或许自己的绝佳天赋,也是遗传自母亲。
“母亲,我怕被父亲发现……”
听儿子说起夫君,卢婉无奈叹了口气:“他是我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人。”又对叶佐道:“叶公子的伤已养好,不知要在我家逗留到何时?”
叶佐:“不消夫人催促,在下也会在今日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能否与令公子再说几句话?”
看着儿子希冀的目光,卢婉捺下心头的不安,转身回了房。
四目相对,叶佐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