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在师门的时候,竺冷泉总被当做资质一般还不努力的典型代表。
时常被师长拿来作筏子,训诫一些练功不刻苦的弟子。
但是说归说,那时的碧霞宗在竺冷泉师父、前前任宗主的带领下,涌现出了惠乐山,阮海楼这样的英才。
他们虽不属于天资超群那一类,却也是天资上好,假以时日必成江湖一流高手的人物。
若是偶得机缘,冲击天下前十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竺冷泉便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如果安心习武,说不定也可以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
可惜世事总无常,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将一切美好憧憬击得粉碎。
碧霞宗传到惠乐山师父那一辈,已是中道衰落,不复鼎盛时期的荣耀。
而惠乐山、阮海楼的出现,又使碧霞宗有了一丝希望,所有人都认为宗门会由他们两人中兴。
但是掌门只有一个,所以前前任宗主一直举棋不定,不知到底要将掌门之位交付给谁。
为了公平起见,当时的碧霞宗高层设下不少考题,其中一道是让他们分别从不同地方赶到长安,先到者为胜。
惠乐山原本领先,可是因为好胜心太强,中途病魔侵体、身染恶疾,病倒于义州。
随后赶到的阮海楼顾念师兄弟情谊,毅然留下照顾,以至于最后被另外一名弟子拔得头筹。
如果师兄弟二人一直这么兄友弟恭下去,那么碧霞宗或许还真有振兴的可能。
可是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等到掌门之争越发激烈,阮海楼的优势逐渐明显的时候,惠乐山坐不住了。
他自小性格要强,事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压别人一头才肯罢休。
到了最后,掌门之位蒙蔽了他的双眼,一心求胜的他忘记了昔日阮海楼放弃考验、留在义州照顾自己的恩情,也忘记了一起长大互相扶持的同门之谊。
既然武功比不过阮海楼,那便用其他方式让其出局。
于是惠乐山便联系上对阮海楼有恋慕之情的前前任宗主小女儿,与她合演了一出戏。
在某一天晚上借谈心之名邀阮海楼共饮,假意说自己放弃角逐掌门大位,全心支持阮海楼。
阮海楼对惠乐山极是信任,根本想不到亲如兄弟的师弟会算计自己,于是就这样落入圈套,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阮海楼醒来,发现身边竟然躺着自家师尊的小女儿。
消息传到前前任宗主的耳朵里,认为阮海楼酒后乱性,难当大任。
阮海楼百口莫辩之下,只得求助于惠乐山。
哪知惠乐山反咬一口,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
师父的不理解,再加上被最信任的师弟背叛,致使性情刚烈的阮海楼当场黑化。
与师父打了一场后,便立即脱离碧霞宗,不知去向。
阮海楼一走,惠乐山顺理成章成为了继承人。
可是他却饱受良心的谴责,最终发展为心魔,进而累及身心,常年百病缠身,最后带着毕生的遗憾抑郁而终。
要说这里面影响最大的,还不是阮惠二人,而是竺冷泉。
他虽然是阮惠二人的师弟,却因天资与两位师兄差距较大,而没有角逐宗主位置的资格。
但他名利心不重,想着日后当一名长老教导弟子就好。
可自从阮海楼一事发生之后,他才发现平日里一团和气的师兄们,原来只是虚假和平,为了自身利益甚至不惜使用阴招构陷污蔑。
撕开表面的伪装,露出的只是一颗丑恶而又血淋淋的禽兽之心。
这些年所做的所有美好幻梦,都在那混乱的一夜后尽数破碎了。
受不住打击的他在师父死后、惠乐山继位前夕,独自一人从宗门出走。
一个人的生活并不好,更别提那些年天下战火不休,各地都不太平,遍地饿殍的景象处处皆是。
他的武功又不算高,只是江湖三流的水准。遇到普通强盗尚且勉强自保,若是人一多,便只剩逃命的份了。
有好几次都差点成了别人碗里的饭菜,幸亏每次都运气爆棚,逢凶化吉。
所以最后他也认清了现实,在齐鲁大地兜兜转转一圈,最终选了邺城这个大都市安家。
因为碧霞宗属于道门的缘故,他便找上了城西的白龙观。
当时的观主见他有点武功,平时也能挣些钱,便将人收留。
等到老观主逝去、自己接替了观主之位,同时也在邺城周边游历时,在流民中发现了一个根骨不错的小孩子。
于是他用一袋面饼从孩子父母手中要了过来,认作弟子并带在身边习武,顺便陪伴自己。
因为这个孩子是在初一那一天遇上的,加上他自己也不擅取名,便用初一当做孩子的名姓。
尽管这些事情谢陵早就知道,但总不如当事人亲口描述来的细致。
等竺冷泉讲完,天空已经黑透,只剩一盏油灯在桌上闪闪烁烁。
白酒性烈,竺冷泉早伏在桌上大梦不醒,只剩谢陵一人清醒异常。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就是晏无师一手把竺冷泉他们推向深渊,师徒三人最后只活下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