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被桑景行带到一处凉亭,乍然被如此多人围观,纵使他脸皮再厚,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只是苦于全身被缚,不仅走不了,连挪动都很困难。
慢慢蠕动身子倚靠在一棵柱子上,才让自己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最先说话的是阎狩:“晏无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当初在长安羞辱我之时,可有想过今日?”
这话跟桑景行说的差不多一样,怪不得能做他的狗腿子。
谢陵没接话,只在心中默默翻白眼。
讥讽之言就像刺在一团棉花里,谢陵没什么反应,阎狩反倒不高兴了。
宝云原不满阎狩先自己一步说话,见阎狩被晏无师无视,不免心下得意。
“晏无师,那日原州竹林之耻,你可还记得?”
虽然得了命令,但心中不忿之前被桑景行借口鞭笞,故而只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便闭了口。
接着是白茸:“晏无师,你送我的伞虽然精美华丽、巧夺天工,但如此好物,居然不孝敬给我义父,却反手给了我。我看你是居心不良,存心陷我于不义!”
最后是合欢宗弟子。
“晏无师你背信弃义!”
“晏无师你狼心狗肺!”
“晏无师你忘恩负义!”
“晏无师你……”
几十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对着谢陵一通输出,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快把人淹死了。
他也由此想通一件事。
起初哑穴被解时,他还以为是桑景行要逼自己立下誓言,趁机夺取浣月宗。
可听完了合欢宗众人的“斥责”,谢陵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由于桑景行之前经常被他坑害,所以在好不容易绑架了自己之后,为了报复或者说是一些恶趣味使然,便让合欢宗的人使用言语攻击。
妄图用这些话来伤害自己,报之前被坑害的仇。
不过谢陵亲耳听着这些人说的话,反倒开始同情桑景行了。
因为在刚才斥责他的人中,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想要完成桑景行交代的任务。
宝云敷衍了事、白茸避重就轻,合欢宗弟子们色厉内荏。
就连看起来最卖力的阎狩,也只是之前和自己有旧怨,所以才会说那么多。
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
雷声大雨点小。
每个人看似义愤填膺,却无一人冲上前真刀真枪地动手。
皆不过慑于桑景行首席长老的威严,不得不遵照吩咐行事而已。
由此可见,桑景行在合欢宗之内的不得人心。
反观其人,不仅丝毫意识不到危机感,反是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以为自己有了不得的本事。
所以对于合欢宗众人的“斥责”,谢陵置若罔闻。
只对桑景行道:“你真可怜。”
内力被封、五花大绑、声音极轻,也不妨碍此话传入桑景行的耳中。
不过区区十几字,就打破了其一直以来的骄傲自满,自命不凡。
谢陵又道:“知道我的头发为何变白吗?自从被你抓住以来,你有没有问过这是为何?”
桑景行微觉不妙,却还是问道:“为何?”
谢陵:“因为你的背信弃义、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刚才这些弟子说的话,现在我全部回敬给你。
要不是因为你临阵脱逃割断我救命的绳子,我又岂会落下山崖,差点殒命身死?
若非你背弃约定,为一己安危弃同门如敝屣,我又怎会受妖兽所困断臂求生,一夕而白头?”
自己的不齿行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开,桑景行心中那股烦躁再度被勾起的同时,看谢陵的目光也越发凶恶起来。
有些人被揭露了过错,往往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而有些人则相反,越是做错事,就越要遮掩,自以为掩盖了一切无人知晓,便可以高枕无忧。
事若败露,反倒会认为揭发之人不知好歹,多嘴多舌。
桑景行显然不会是前者。
感受到弟子们半遮半掩的异样眼光,他愈发怒不可遏。
当下不管不顾冲上去,对着谢陵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虽没带上内力,单凭长久习武练出的力量,就够人好生喝上一壶了。
谢陵毫无还手之力,只尽量护住关键部位,免得被打残打废。
“住手!”
眼花头晕之际,有人喊了一声。
声音犹如天籁,连带着走来的身影,都如同救世主降临般令人激动。
元秀秀穿过人群,看着双拳尽出的桑景行和鼻青脸肿的谢陵,怒道:“桑长老,宗规早已言明,不可于刑堂之外动用私刑。你公然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桑景行发泄一通,此刻也恢复了一些理智。看着谢陵这副惨样莫名觉得畅快,遂停了手。
同时还说道:“本座做事,何需别人来教?就算是天王老子定的律条,本座照样随心所欲,有人敢奈我何?”
又对自己一派的手下说道:“今日本座打的尽兴,便放过晏无师这厮了,我们走!”
于是那一派在桑景行走后纷纷离散,只剩下元秀秀这一派的少许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