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宴毕,高玉更是亲自在前领路,带着卫旷刘逸和孙太医在寨中各处查看。眼见天色不早。卫旷不愿耽搁,抱拳告辞。高玉见卫、刘二人并不留恋此地,不免郁郁寡欢,推说有事,只命楚、林两位头领送了出来。楚、林二人也只是应个景,出门半里便止步而回了,只有孙济单骑相送。待到了半山亭前,孙太医抱拳道:“此地并非久留之所,再等几日,在下也要往药王谷隐居,如若有事,可往此处寻我。”
东楼后园,石桌旁坐着秋娘和拾儿,花臂凃三、莺儿站在秋娘身后,拾儿持着葛布巾子慢慢擦拭着陌刀。
秋娘团扇轻摇,口中慢慢唱道:“争不教人忆,怕郎心自偏。近来闻道不多安。夜夜梦魂间错,往往到君边。白日长相见,夜头各自眠。终朝尽日意悬悬。愿作合欢裙带,长绕在你胸前。”一曲歌罢,起身踱了几个来回,又抬头望了望云遮月,叹息一声坐下,又开口轻唱道:“一阙阳关曲,三秋塞外霜 。自君离别总堪伤。应是梦中寻觅,愁短念何长。漏断催人醒,灯残伴月凉。正高楼百丈西窗。盼到天明,盼到又斜阳,盼到五更阑后,是累累行行。”莺儿笑道:“卫爷不在,这大热天的,秋娘姐也心如三秋了。”秋娘又是一声轻叹。
拾儿正值青春,恰是少年钟情之时,虽一直在少林寺中学艺,但是心性使然,人后寂寞时也难免幻想男女之事。其后又遇上家难变故,愤懑之气郁结于胸,如今乍听到秋娘的软语轻歌,竟然是说不出的愉悦。
秋娘唱罢,吩咐莺儿道:“去取一些冰酪来,这般等候让人心焦上火。”莺儿答应一声,正要去时,秋娘道:“你歇着,我自去取。”昙拾儿将陌刀放回刀囊内起身道:“我陪着秋娘姐去吧。”秋娘笑道:“知道你嘴馋了,一起去。只是还拿着那劳什子干什么?”昙拾儿将刀囊背起道:“父亲遗物,不敢离身。”秋娘便一声轻叹。
转过月洞门就是秋娘宿处。秋娘笑道:“等着,女子闺房不适宜你们男子进去。”昙拾儿便将刀囊抱在怀中,靠在树边。
屋内烛光点起,秋娘的影子映在纱窗上甚是好看。昙拾儿心道:“秋娘姐与卫伯父真是良配。”又想起那个“离”姑娘来,不由神往。
忽然屋内一声尖叫,跟着便是碗盏打碎的声音。昙拾儿看时,纱窗上两个影子正在纠缠。昙拾儿不及将陌刀与刀杆相连,持着刀头便破窗而入。却见一个褐色衣衫的蒙面汉子已然将秋娘按在榻上。他右手匕首高举正要下刺,见昙拾儿闯入,便顾不得秋娘,回身直刺昙拾儿小腹。昙拾儿侧身闪避,却还是慢了些,衣襟被他划开。这人一招得手,手中匕首上挑昙拾儿心口。这人练得是小巧功夫,又是在屋内狭窄之处,几招便将昙拾儿逼得手忙脚乱。昙拾儿手中陌刀虽是刀头,也有四尺之长,便不及匕首来的灵巧,又怕伤了秋娘,便只守不攻。蒙面人见自己占了上风,匕首使得更加讯捷。昙拾儿此时已然退到壁边,再无可退之处。眼见他匕首刺向自己咽喉,大喝一声,陌刀旋转而出。只听一声爆响,屋中家什具碎,蒙面人身体从窗户飞了出去,摔在院中。好在秋娘倒在榻上,没有被他刀风所伤。昙拾儿赶忙扶起秋娘,见她额头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微微渗出血来。涂三、莺儿也已经闻声赶来。见院中躺着一个人,莺儿一声尖叫。只听秋娘道:“都莫慌,我没事的。”她常与江湖人物打交道,虽然惊惧却神志不失。秋娘道:“且扶我出去,倒要看看何人要杀我。”昙拾儿便与莺儿一左一右扶着秋娘慢慢走出门去。到了那人五步之前,便不再走。探头来看,见那人由胸到腹斜着裂开一道老大的口子,鲜血汪汪流出,已然不活了。昙拾儿想了想方才所用招式,心中略感安慰。他离开少林时,道玄方丈交待,寺中所学武功只可自卫,不得伤人。他情急之下使出一招,正是李嗣业陌刀法中的“大力运天地”。这是他第一回以陌刀法出招,其中威力也不禁让他暗中惊叹。
秋娘道:“涂三,你去将他面巾揭了,看看是何面目。”涂三走过去先在他腰上踢了一脚,一伸手将他遮面的黑巾子扯了下来。莺儿点了个灯笼,却不敢再向前一步。昙拾儿也是第一回杀人,又是好奇又是忐忑。他接过灯笼慢慢走到了尸首跟前。见此人三十多岁年纪,黄澄澄的面皮上点着大大小小的麻子,虽然已死,却还是看得出一股凶悍气。涂三仔细看了看摇摇头道:“不认识,也不知是何来路。”秋娘道:“先将尸首藏好,等卫大爷回来验看。”涂三便寻了一张草席,将那人尸身裹起扛了出去。
到第二日晚间,刘逸、卫旷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凃三见家主归来,赶忙出去将二人的坐骑牵到马厩饮喂。秋娘整理了一下鬓发,迎了过去。她虽强作镇定,待走到卫旷面前却终于忍不住哽咽一声。卫旷笑道:“这才走了几日,就这样了。”莺儿道:“卫爷、刘爷,家里来了刺客。吓死个人了。”卫旷诧异道:“何人?竟敢到东楼撒野。”刘逸也道:“刺客在何处?”秋娘道:“还好有拾郎在,把他料理了。”涂三便引着卫旷、刘逸取验看尸体。不多时二人便转了回来,又在楼内四处查看一番,回到园中。
刘逸皱眉道:“怎会是他?”秋娘问道:“这刺客竟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