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珏语气幽深,且话中有话。
四皇子却看不得他这幅故作深沉的模样。
端起酒盏,往嘴里灌了一口,他无所谓地说道:“京城的风再大,也吹不到咱们这里!”
“岭南距离京城三四千里,还有五岭横亘其间,咱们根本就不受影响。”
说到后面,四皇子的语气里不禁带着几分自嘲与落寞。
虽然在岭南,他们的日子也不差。
可这里到底不是京城。
不够繁华,不够富贵,还有该死的瘴气。
徐王妃已经痊愈,但四皇子还是忘不了,乍一听到王妃染病,随后又看到她病弱体虚时的种种担忧与茫然。
四皇子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王妃,他一个人在邕州,根本就很难立足。
身处这么一个流放之地,哪怕是做王爷,四皇子也高兴不了。
京中的种种,与他们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他,赫连璜,本质上与赫连珏一样,都是被父皇舍弃的棋子。
天家无亲情,但父皇却能处处为老三考虑。
凭什么?
都是父皇的儿子,都是他的血脉,父皇就能把亲骨肉分作三六九等?
难道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都更高贵一些?
四皇子来到岭南后,总是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还时不时地犯个蠢,仿佛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可他也是人啊,他也有心。
受了伤,被至亲抛弃了,他也会疼。
刚刚经历了王妃的重病,又吃了酒,四皇子便有些控制不住。
“呵,父皇立誓要做明君,所以连亲骨肉都能舍弃!”
“岭南啊,流放之地,历代王朝哪有在岭南就藩的皇子,偏偏咱们哥儿俩就成了例外!”
四皇子醉眼惺忪,暂时忘了对赫连珏的畏惧和嫌弃,竟跟他勾肩搭背起来。
赫连珏的脸黑如锅底。
他微微侧过头,眼神如刀地盯着那只碍眼的手。
还有,谁跟你是“哥儿俩”?
呃,好吧,在血缘上,赫连珏确实和四皇子是亲兄弟。
但,这个弟弟太蠢,赫连珏真心抗拒啊。
不过,赫连珏抗拒归抗拒,却也没有推开四皇子。
赫连珏从老四的醉话里,听出了落寞与无助。
邕王与越王,他们兄弟的确是一对儿难兄难弟。
两兄弟的气氛有些怪异,谢元和徐王妃都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尴尬,谢元想了想,笑着说道:“五岭确实是一道屏障,但愚公能移山,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古人,将山岭凿穿!”
谢元这话,可不是胡口乱说。
她记得很清楚,历史上,唐朝的一位从岭南走出的官员,深知五岭之苦,回到岭南做官后,便想办法凿通了禺岭。
自此后,中原前往岭南的路途,不再是先入闽浙,再沿海而行,而是多了一条陆路。
也正是多了陆路,到了宋代,朝廷开始大力开拓岭南。
明清时,岭南不再是人人畏惧的蛮荒之地。
虽然还是不如江南富庶,不如中原繁华,却也有了崛起的势头。
谢元已经弄出了炸药,她还精通各种历史技能,她比那位岭南的官员更具优势!
或许,她能更快地打通禺岭,开拓一条更便捷的道路。
若是弄得好了,还能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下的世人只知道岭南有五岭做屏障,想要通过,只能走沿海。
朝廷若是真的防备赫连珏,也会加大海边的防卫。
谢元偷偷开凿了陆路呢?
是不是可以让赫连珏在关键时刻,成为一支从天而降的“奇兵”?
谢元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她的眼中也迸发出灼灼的亮光。
赫连珏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谢元太久,所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谢元的这抹眼神。
哦豁!
我家阿元又有好计策了?
四皇子虽然知道谢元厉害,却不会像赫连珏这般对她有着蜜汁信任。
且四皇子愈发醉了,酒精占领了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大脑。
听到谢元的话,他直接嗤笑一声,“阿嫂,我知道你厉害!”
“海上都能建大桥,还能确保屹立不倒。”
“但,五岭不一样啊!连绵不断的山岭,单靠人力,不是多少年才能挖通!”
“还愚公移山?连我这个大智若愚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个骗人的故事。”
“哈哈,阿嫂,你啊,不要真以为自己就是万能的!”
四皇子说着说着,竟哈哈笑了起来。
赫连珏再次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四皇子。
这个蠢弟弟,真是不能要了!
徐王妃的嘴角抽呀抽,王爷,您怎么就不知道汲取教训?
虽然徐王妃也觉得谢元的计划,有点儿像天方夜谭。
但,她不会直接说出来啊。
更不会像自家铁憨憨这般大肆嘲笑。
难道王爷就不怕阿元阿姐再来一句,“殿下,要不要跟我赌一赌”?
徐王妃正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