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也不知自己在愤怒什么,穿来已经有三年多了,还是不能适应这里的一切,一种无力感袭卷全身,她发力奔跑,想逃离。
秦承颂几步便追上了她,却没拦着,由她在宫城里没头没脑地跑着,没有方向,没有目地的,因为有他陪着,路过的宫女太监无人阻拦。
默言本想跑出这座宫墙,明明自己不属于宫墙,却仍然有种被禁锢到窒息的感觉,直到跑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才停下。
靠着墙,缓缓蹲下,脑中浮出孙小姐惨烈的死状,还有酒楼那两具烧焦的残躯。
将头埋在双臂间,痛苦难支。
一只大手搭在肩上,轻拍着,安抚着。
“我去杀了她,将她的头祭在孙小姐坟前。”秦承颂道。
默言摇头,以暴制暴不是她想要的。
一样违背公平正义。
捧起她的脸,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子里有悲悯与哀伤,她很难过,比得知父亲死于顾二老爷之手更难过,娇小柔丽的小女子,心怀大善与慈悲,她眼里的痛与哀深深地刺痛了他,虽不完全了解,但让她痛让她悲,就是对他的挑衅。
“起来,去见皇上。”秦承颂拉起顾默言
。
默言愣了愣,没来得及问,人已经被他拖着往前走。
皇帝在诩坤宫,贵妃正为他揉着太阳穴。
“不是说顾家那丫头又献了好计策么?皇帝怎么更发愁了?”
“别提那丫头了,倔得很,朕知道她说得对,可朕有朕的难处,章文惠是现在能动的么?”皇帝越说越气,一生气就要站起来,被贵妃用力按坐回来。
“臣妾瞧那丫头是个极明事理的,皇上有皇上的难处,她肯定有她的理由,且她的理由定是大过皇上的难处。”贵妃道。
“章文惠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说她一小丫头片子,心机有多深沉啊,又是灭人全家又是制造暴炸的,庆国公太惯着她了,若是朕的女儿如此瞎胡闹,非打折了她的腿不可。”
说话间,冷盛昱进来请安,见皇帝也在,眉开眼笑:“阿颂到处寻您,您躺在这里享清静。”
“阿昱,你说该不该治章文惠的罪?”皇帝抱怨道。
“您不是已经让她回去闭门思过了吗?怎么又说起这事儿?”
“朕才不想提,朕是气阿颂那个爬耳朵,什么都听顾娘子的。”
“爬耳朵怎么了?男人就该是爬耳
朵,父皇不是很听母妃的么?只要母妃说的是对的,就该听。”冷盛昱一本正经道。
萧贵妃嗔他一眼道:“又胡说八道,是了,你对那顾丫头印象不错,你说说,她为何非坚持杀章文惠不可?”
“她坚持的应该不是杀章文惠这个特定的人,而是坚守规矩也正义吧,她心中自有一杆称,有的事,可以原谅,有的事,决对不能原谅,宁阳几次三悉杀她,她也曾扔炸药伤她,但后来不仅原谅了宁阳,还与之才为朋友,还有鲁国公府的那个三姑娘程明秀,同样也与她为敌,多次加害于她,结果当鲁国公要杖毙程明秀时,她没有拍手称快,而是想办法营救,如今程三姑娘守在她身边心甘情愿成为她的护卫,她决不是理小心狭之人。”
皇帝道:“朕知道她没有错,但杀一人容易,治天下何其难,她站在一个普通国民的角度思考,可知朕为一国之君的难处?”
“父皇,包庇一人容易,让天下人心安信服何其难,治天下,又何偿不是治理人心?章文惠所犯之罪造成太大的影响,若她也能被赦免,会有多少人效仿之?章文惠冒犯的
不是某个人,而是父皇赖以治理天下的法尺,法尺乱则民心乱,国之本也乱。”
“大胆。”冷盛昱说话太过直率,贵妃听得心惊胆战,皇帝再宠她母子,皇权皇威也是绝计不能冒犯的。
皇帝脸色很难看,冷盛昱跪下认错:“父皇,儿子僭越了,请责罚。”
“起来吧。”哪知皇帝却幽幽道。
冷盛昱愕然。
“阿昱,你说不出这样的话,说吧,是谁教你的?”皇帝道。
“是……阿颂。”冷盛昱道。
“让他进来。”皇帝道。
秦承颂进殿,皇帝面色倦怠,目光凌厉:“朕说你是扒耳朵,自从许你与姓顾那丫头婚事后,你便越来越没了过去的精气神,没骨气了。”
“扒耳朵有什么不好?只要是她,臣愿意当扒耳朵。”秦承颂道。
“越说你来越来劲了,你告诉我,她如此藐视朕,藐视皇权,朕没治她的罪,不是不网开了面了?让你们走就走嘛,非跟朕较径,真以为朕不会治她?”皇帝怒道。
“她没错。”秦承颂挺直背脊道:“因私枉法是不该,因公枉法也不该,以法治国是根本,皇上对章文惠的包庇是在动摇国
本。”秦承颂理直气壮道。
“她不也是为了私怨,不就是因为章文惠要在同一天嫁与你么?”
“不是……”
“罢了,朕不想与你分辨了,朕就是不治章文惠的罪,你又待如何?她又能如何?撞墙自尽又抗争吗?朕不吃这一套。”
怎么说歪了?明明方才不是这个态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