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低的冷笑打自玄亦喉中发出,不过众人虽心如明镜,却也不敢露出什么议论的神情来,只能放在心中暗自揣测。
看到二人细微的神情互动,以及言语中隐藏的交锋,安错错不由得感叹生在皇室的悲哀。
即便身上有血缘至亲关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明争暗斗?若是不争斗个你死我活,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稳。
不过她倒也佩服玄亦的心理承受能力,心中分明都气到不可言喻,还能在此时的宫宴上表露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想不让人佩服都难。
“皇叔能这么说,朕就放心了。”玄亦扯着唇角一笑,转而将视线投到场中正在轻摆着身姿的舞姬们身上。
该说的客套话也都说过了,宫宴的开头总算是有了结束,剩下的时间便是各自聊天交谈,氛围忽而变得轻松了不少。
安错错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灼烧感立马穿透喉咙,许是喝的太快,腹中立马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让她不得不吃些什么缓和一下。
“这酒可是从南朝带来的,不光初入喉辛辣,就连它的后劲也是一样的强,你少喝一些。”玄冥宸极具耐心又温声的解释着,可偏偏身旁的人儿故意不领他的情。
倘若不领情也就罢了,安错错却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得,又是一杯灼烧喉咙的烈酒饮尽。
见状,玄冥宸却也不恼,执起筷子夹了些缓和酒劲的菜放入她面前的碗中。
用着只她一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若是不怕喝醉以后任由我摆布,便少喝些,多吃些菜。”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安错错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得。
这个玄冥宸,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赖了?
身旁的男人忽而低笑一声,他知道她向来软硬不
吃,但偏偏就见不得他无赖没脸皮的模样,用这招去应付她的小脾气,简直百战百胜。
“宸王与宸王妃和如琴瑟,实乃周华之福啊!”
“是啊是啊,宸王妃聪慧大方,不光懂得治理大水,还能对抗凶悍山贼,世间能有如此奇女子可是万里挑一呐!”
本想在喝了两杯酒后悄无声息的溜出去透透气,没想到诸位大臣们忽然就将所有的话题全都引导到了她身上,就好像有夸赞不完话和用不完的词汇。
面对众人的恭维,即便是安错错觉得再怎么虚假,又或是一点也不想回声应对,最终也都只能装模作样一番。
只是心里却是觉得愈发劳累了。
玄亦时不时看向左手边一身宫装打扮的人儿,心下愈发觉得不是滋味。
那天在书房门外,明明她都已经听到了所有的事情,为何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难不成玄冥宸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他还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叔在哄人方面的确有几分本事,就连先前那般为居正求情的安错错在得知人是被他一杯毒酒赐死的之后,竟还能与他这般和睦。
若是换做最后赐死居正的人是他……那她又会不会怪他?是对他留有怨怼,还是像原谅玄冥宸一样也原谅他?
想到这,玄亦不由得被脑海里涌出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引得一笑。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为这种小事左右顾虑。
等到玄亦整理好情绪,再次抬起视线望向安错错位置的方向后,座位便空了,而原本座位上人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呼,还是外面的空气让人顺畅些。”
应付够了殿内那些虚假的恭维追捧,安错错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闲的时机溜出来,这下说什么也要多待一会再回去
。
宫内的景象的确要比在宫外看到的都还要美,大气而宏伟,可却没有灵动之气,若是看上一两眼倒也还好,要是整天都面对这些冰冷的陈设,怕是会连自身的性子都变得淡漠。
亦如同此刻坐在殿内的那二位。
月夜清冷,撒下片片银辉,道路两旁满是盛开的花朵,簇簇怒放。
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是别有另一番风味。
为了享受清净,出来的时候安错错没有带任何一个宫女。
“姐姐莫要着凉了才是。”
身后传来一道并不突兀的温声交代。
“世子?你怎么出来了?”若要真的说起来,他才是最不应该出来透风的那个人。
少年眉眼中多了分柔和喜意,原本略带忧伤的眸子也随之变得轻快了不少,闪烁着动人的流光。
他上前几步,微垂着视线,“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宴会上有些吵闹。”
许是因为面前的少年一直都是一副病弱模样,身上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锋芒,对于他的靠近,安错错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南山晔给她的印象一直都还算温和,除了他总是叫她姐姐,把她当做认识的人之外,其余也找不到任何缺点。
少年的神情有些羞怯,低垂着视线,一头柔顺的长发散落,遮住他的眉眼。
“姐姐真的要跟宸王成婚?”不等回答,他又接着道,“我并非有诋毁宸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姐姐还能遇到更好的,待你温润如初的男人。”
而那个人,永远不可能会是玄冥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