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有点凉。
鹿寻梳好头穿好衣裳。
他还是不习惯穿甲衣。
书生袍子外头套着软甲,看着总觉得有些怪,并没有威风凛凛,反而是更显得文弱。
他作为大军的军师,睡的有些晚,起的不早。
等他醒来,似乎大家都醒来了。
早餐很简陋,不至于有豪华的桌子,荤素搭配什么的。
行军路上能吃到热饭就不错了。
所以煮热的一大锅疙瘩汤已经是美味。
春寒料峭,吃完身体有点暖。
神佑和身边的几个女子也是如此吃的。
早餐的时候,几个将领都会过来碰面,也就是吃东西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商量事情。
主将鹿歌,面容似乎永远平静,让人有些安心。
副将田离看起来总是很不正经,坐的时候一条腿总喜欢折起来踩椅子上。
殷雄则是在哪吃饭都如贵族一般,斯斯文文的,不过如今蓄了须,也即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再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女子了。
鹿寻吃的不声不响。
众人商量完既定的行程安排就散了。
神佑看着哥哥,虽然面容平静,但是眼中却有血丝,实际并不平静的感觉。
“哥哥,不要担心,我们会赢的。”神佑安慰道。
鹿歌点了点头。
实际还是担心,他也觉得很奇怪,直觉是个要命的东西,他觉得他们不像去打战,像是去送死。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可能会更坦然一些。
可是这一战,压上了所有人,他觉得肩膀上有点重,很重。
他晚上做梦甚至都
在害怕。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如果是他自己,他就觉得死就死了。
可是他表现的一直胆小,就像当年申学宫学子都去皇宫门口抗议,他不敢去,他不是怕死,他怕自己死了,身边的人没有人照顾。
就像是此刻,他极其讨厌熙皇唐希,尤其是最后,他留下的圣旨书信,把偌大的熙国交给神佑。
说起来是无比信任,可是在他看来是无比懦弱,他希望他真的死去。
妹妹神佑看起来无比英勇,关键时刻都能挺身而出,可是在鹿歌眼中,神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她聪明懂事的让人心疼。
所以熙皇留下了圣旨,神佑肯定会接,哪怕此去,会丢掉性命,她也会上战场。
所以鹿歌只能让自己不要担忧,让自己做的好一些,更好一些。
成为皇之后,神佑的站姿似乎都更挺拔了,眼神也更坚定了,却没有人注意到,神佑更瘦了。
她脱下甲衣之后,轻飘飘的感觉会被风吹走。
他再看了一眼神佑,转身离去,只是眼中血丝更多,他想,若是真的战况不好,他会逃跑,他会第一个逃,他要带着妹妹逃离。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他可以负天下人,去他娘的天下大义,和他没有关系。
他大踏步的离开,没有敢再回头。
鹿寻有点感觉到鹿歌的情绪不对,不过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他掀开神佑手上缠着的布,白皙的手,很纤细,所以就显得上面的疤痕更难看了
。
鹿寻向来怕疼,轻轻磕碰一下都觉得疼,大概这也是为何他爱读书,他总觉得读很多很多书,就可以专注的只读书,不要出去磕磕碰碰。
天才只是源于生存需要。
他看着就觉得疼,可是依旧是和家长一般。
“再不能碰凉水,估计就快好了。”
因为最好的御医都被婉贵妃带走,而且遭遇火鬼被杀了,留下来的那些御医,更多还是学徒,或者说老迈的不成了。
老迈的御医留在了宫里,年轻的御医也跟着上战场了。
神佑的伤,鹿寻亲自帮忙包扎换药,在这时候文医都不分家,鹿寻自己身体也不是顶好,他读了很多很多医书,在荆国的时候,也是充当大夫的存在,一路治水救命。
神佑点了点头,实际上已经不疼了,只是稍微有些麻木。
重新包扎好,就差不多要启程了。
长长的队伍,一路向前。
……
另外一边蛮荒的队伍,也是如此。
那些曾经被发配到蛮荒的书生们,他们梦里多少回,都是梦到自己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京城。
街边小贩的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卖,风月街姐姐们大大方方的媚眼,酒楼伙计清亮的唱名,很多很多。
然而睁开眼,他们还在蛮荒。
蛮荒这座崭新的城市。
是让他们骄傲的城市。
不过在内心底,还是会想念曾经,过去。
想念申学宫的松木林。
想念去申学宫那条弯曲的山路上的整齐石阶。
想念石阶两边的山风。
然而,这一切,如同
历史一般,就那样真的消失了,只存在他们的记忆当中。
他们没有见到的时候,以为一切都在,只是他们不在了。
可是当他们踏上了归途,却发现,一切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