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河出发了。
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自己的家,走出了小张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裤长褂,单薄的身子斜挎着一个包袱。
里边装着他的全部家当,除了那个留下的收音机。
对于一个15岁的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义无反顾更让人叹息。
一旦决定一件事情,这个年龄是很难再考虑其他的。
出发去哪儿?
吃什么?
住在哪儿?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出发了。
这艰难的一步终究要走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也许就没人说自己是废柴了。
或者干脆没人记得自己了。
赵星河一路向西,在春溪小学没有停留。
春溪小学本来叫村西小学。
曾经是赵星河最向往的地方。
多少次,他爬上春溪小学的墙头,静静聆听里边学生们的朗读声。
那个时候,在操场上闲逛的老校长会大声冲他吆喝,让他下来去教室。
害羞的赵星河一扭头从墙头跳下,顺着墙边堆放麦秸秆三步两步就跑远了。
校长还会去挨个教室查看,看看是哪个学生不好好上课偷偷跑出去。
几个教室挨个数过,一直没有发现逃学的孩子。
一来二去,校长知道了村里有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这个在学生们心里都害怕的老校长,特意去了赵星河的家里,还去找了当时的老村长。
他想让赵星河来上学,坐在教室里堂堂正正的听课。
无奈当时的赵星河从心里抗拒,他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人给买书本。
老村长担心赵星河会把学校里的孩子带坏,对赵星河上学的事也不上心。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溜走,赵星河终究是没有上学。
每年赵星河的爸爸回来,也没有提过他上学的事情。
赵天宇好像是故意荒废自己的孩子,很坦然的接受着孩子的一事无成。
村里的闲话渐渐就多了。
从小经历苦难的赵星河,其实并不想接受自己的平庸。
他不搭理那些以取乐消遣别人寻开心的村里人,却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恭恭敬敬。
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他们干农活,也会在逢年过节去帮大家的忙。
村里人不识字的太多了,过年的老传统却是从没有丢失。
从写对联到写福字,过年时候的赵星河才会临时成为大家口中的“好娃娃”。
没有上过几天学的赵星河,却写的一手好字。
这件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却是千真万确。
比如从小最关心赵星河的三奶奶,就一直以赵星河写字好看而骄傲。
除了窗户上那个福字,三奶奶并不认识春联里那些字。
她只是看着自家挂上去的春联,比别人家的要整齐好看的多。
三奶奶说“这字漂亮”。
虽然三奶奶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漂亮。
只是有一点,当三奶奶跟别人说这是赵星河的字,压根没有一个人相信。
三奶奶想着下一年过年的时候带别人亲眼看看,可谁会相信一个满村跑的“野孩子”呢。
他们不仅不信,就连验证都懒得验证。
他们只相信他们听到的,只相信他们所想的。
在他们眼里,废柴就是废柴。
一无是处的废柴!
走过春溪小学,继续向西。
从春溪小学的西墙根开始,再往西就完全出了村子。
一眼望去,除了远处周家庄镇乡中的三层小楼,附近全是麦田。
这个季节的麦苗已经完全返青,绿油油的看上去还有点好看。
只是对于决定远行的赵星河来讲,实在是没有心情欣赏这有着旺盛生命力的麦苗。
这条通往周家庄镇初中的小路并不笔直,它沿着两个村子的地界弯弯曲曲的延伸出去。
一些调皮的孩子会去地里边乱跑,也会为了少走几步路故意踩着庄稼。
久而久之,几乎小路的每个拐处,都被人在地里踩出一条斜着的小道。
庄稼人最宝贵的就是粮食。
他们可不乐意辛辛苦苦半年多种出来的粮食被人踩了。
于是,几乎每个拐角都会被庄稼人挖出一条深沟。
既防止学生们乱踩,又防止骑车的人雨天绕路。
毕竟这是一条土路。
每到下雨之后,到处都是淤泥。
有些人为了不在淤泥里栽倒,也会在没人压过的庄稼地里绕行。
赵星河一口气走到了初中。
这个他从未进去过的地方,却有他此刻最大的挂念。
他知道钱鹏鹏在里边上课,李晓莲也在里边上课。
他想一直站在门口。
他相信只要钱鹏鹏或者李晓莲下课,第一眼就会看到他和大黄狗。
只停留了一瞬间,或许是一秒,或许是十秒。
赵星河只觉得自己刚想到钱鹏鹏跟李晓莲,脚步只稍微慢了一下,就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他知道这一步下去,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