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哑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我唇角不由垮了下来,“王叔,你变了,我小时候你可没这么说过我!”
王哑巴又‘啊啊’着比划,那手速比我结印都快,“你小时候多虎啊,谁说你你就拎着砖头拍谁,我又不缺心眼,可不敢说你。”
哎呦,敢情这么多年,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哼了一声,“那怎么着,你现在就不怕我拿砖头拍你了?”
王哑巴吓得一缩脖子,“你现在还那么虎啊?”
我顿时一瞪眼,王哑巴‘呲溜’一下钻进了院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屋,然后‘哐当’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这…
我真有那么吓人吗?
撇了撇嘴,我跟进了院里,结果来到屋门前,没拉开,里面被反锁上了。
这是真把我当瘟神了,我尽量平缓着语气商量,“王叔,你把门打开,我问几句话就走,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起码给我口水喝呀。”
“啊啊!”
见王哑巴油盐不进,看来好说好商量是行不通了,就只能来硬的。
“你赶紧把门打开,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开,我砸你家玻璃了啊!”
“一!”
“二!”
就在我刚要数‘三’的时候,听到里面‘咔嚓’一声脆响,应该是门栓被拉开的声音,我用力一拉,门顿时被拽开了。
王哑巴站在门口,苦着脸朝我比划,“窗户本来就漏风,你砸了我更没法住了。”
“砸什么砸,我吓唬你呢。”
也不用王哑巴让我,我边说边迈进了屋里,左右一看,瞄见了水缸,赶紧过去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喝了两大口后,这才神清气爽。
“王叔,你别害怕,我就想问问你,这村子里的人都哪去了?”
见我问起这个,王哑巴神色暗了暗,比划了几下。
看懂他的意思,我不由得怔了怔,“都搬走了?为什么?”
王哑巴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家的方向,比划着解释,“自打你烧了房子,把你爸埋在你家院里以后,村子里就没消停过,家家得病,大灾小难的,说是村子风水坏了,再挺下去都得死这,大家害怕了,接二连三往出逃,就都走干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时才想起,当初确实听佑阳提了一嘴村子风水的事,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那现在村子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为什么不走?”
话问出口,我大体已经想到了原因,王哑巴光棍一根,无亲无故的,恐怕想走也没有地方可去。
果然,王哑巴咧了咧嘴,比划了两下。
“我祖祖辈辈都在这村子里,死也得死这,我不走。”
我点点头,“行吧王叔,现在你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守村人了,反正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相中谁家就过去住吧,别窝在你自己家里遭罪了。”
门窗都关着,我站在屋里都感觉四面来风,想想也是够难为他的了。
问清了原因,我也就不再多留,迈步要往出走。
王哑巴‘啊啊’了两声,看着我从他身边经过,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
我不由停下脚步,“咋了王叔,你还有事?”
王哑巴犹豫了一下,朝我比划,“大老远回来的,要不留下吃口饭再走?”
我有些诧异,“你不怕我瘟你啦?”
听到我的话,王哑巴眼角一抖,明显还是有点怕,但仍然坚持,“咋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难得回来一趟,我给你做点饭吧。”
看着王哑巴眼里萧瑟的神情,我忽然明白了,他是太孤独了,好不容易见到我这么个活人,想说说话。
“行,王叔,那你歇着吧,我给你做顿饭吃,陪你待一会儿。”
王哑巴闻言,忙一点头,咧嘴嘿嘿笑起来。
左右看了看,家里还有些干菜蘑菇,我洗洗涮涮的功夫,王哑巴从外面拎了一只刚宰杀的小鸡回来,让我一起炖了。
忙活了一个小时,我把一大盆小鸡炖蘑菇端进了屋,往炕桌上一放,和王哑巴盘腿坐在炕上,边吃边聊了起来。
王哑巴拎过一桶散装白酒,要给我倒,我说不会喝,拒绝了。
王哑巴也不坚持,自顾自地喝着。
两杯酒下肚,王哑巴眼神开始迷离,红着脸比比划划,叙说着一些过往。
从我小时候如何跟村子里的孩子打架,哪次哪次砸碎了谁家的玻璃,一直说到我出生之前,村子里发生过哪些有趣的事。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王哑巴越说越伤感,最后竟然抹起了眼泪。
哭诉他凄惨的命运,儿时发烧烧坏了喉咙,变成哑巴,没过多久,父母双亡,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现在村子落败了,村民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这个村子,守着这座山,守着这座石头坟…
我正沉浸在他悲伤的往事中,骤然看到他比划的意思,忽然有些疑惑,“王叔,你说守着石头坟是什么意思?”
王哑巴‘啊啊’了两声,说他也不知道,就是他爸去世的时候告诉他,这是祖训,要一辈子守着山上的石头坟,死也得死在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