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继续在街道上行走着,迎面而来的是中心广场草坪扑鼻的清香。这也是童国凯在任时主持修建的,目的是想改善城市环境。童文慧觉得父亲是开明的,他在任时,已经意识到□□真正办实事,就要体现在改善环境等公益事业上,包括经济环境和空间环境,而不是直接去抓企业本身,那样即抓不了也抓不好。
有人认出了这个前□□书记,尊敬地向他招呼致意。尽管此时他脸上流露出由衷的快意,但童文慧还是感到了父亲,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忧郁。
回到家里,童文慧忙着要去放洗澡水,好让父亲洗个热水澡再睡觉。
童国凯却拉住女儿坐在沙发上,说要再聊聊,语气中有种依依不舍的情愫。童文慧不由得眼眶一热,父亲过去从不婆婆妈妈,现在怎么了?看来人老了,精神也会变得脆弱。
“陈松现在还是单身,你知道吗?”一阵沉默后,童国凯突然问道。
“爸,你还这么关心他?”童文慧问道。
“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女婿。而且,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童国凯劝解道。
童文慧不愿谈这个话题,低头看看表说:“爸,不早了,该洗澡了。”她从沙发上扶起父亲。
“怎么,我就这样老吗?”童国凯质问道。
“你真敏感,谁说你老了?要不是年龄上一刀切,您再干二十年都没问题!”童文慧吹嘘道。
童国凯洗澡去了。童文慧到父亲的房间里为他铺床,发现父亲不如过去讲究整洁了,东西放得也没规律。在收拾桌子时,发现一台袖珍录音机,顺手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钢琴演奏舒伯特《小夜曲》的和谐旋律。她很奇怪,家里明明有CD音响,父亲怎么还用这老式的录音机?
接着,童文慧又在床头柜上发现有一瓶安眠药,她拿起药瓶摇摇,瓶内的药片已所剩不多,内心不由浮起一缕担忧。
童国凯洗完澡进来,发觉女儿拿着安眠药瓶发呆。便一把夺过药瓶,说道:“我只是偶尔用一下……”
童文慧感到父亲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一直服侍父亲上了床。关上灯,又亲昵的在父亲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要出去。
黑暗中,童国凯忽然提了个怪问题,道:“你是学心理学的,说说看,为什么到了现代社会人还会痴情?”
童文慧只好站住,随意地说道:“现代科学证明,人之所以痴情,是因为体内某些化学物质浓度发生了异常。”
“如果发明了一种药,将其浓度恢复正常,问题就解决了。”童国凯问道。
“没错……爸,你怎么想起问这样的问题?”童文慧疑惑不解。
“我在说陈松……”童国凯解释道。
“您又来了,晚安,爸……”童文慧说道。
从父亲房内出来,童文慧想找吴妈问些情况。她来到吴妈房间,吴妈不在。这么晚吴妈会去哪儿呢?正犯嘀咕,当经过另一房间门口时,她的心突然紧缩。那扇很少开启的门,此时竟然虚掩着。
这道房门,在她的记忆中是恐怖的象征,母亲就死在这间屋子里。当时,她还在读小学,她至今还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
小文慧在自己的房间,紧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因为,楼上不时传来母亲痛苦的叫喊声。
吴妈抹着泪,跑进来说:“快去见一眼你母亲吧!”
她不知道怎么被吴妈抱进那个房间的,母亲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幕是: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来,溅在了床单上。当救护车赶来时,拉走的是母亲的尸体。至于,母亲因何病而去世,谁也没告诉她。母亲的离世,对小文慧来说,是不小的打击。那一晚,她一直搂着吴妈睡到天明。自此以后,小文慧沉默寡言,对母亲去世的房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每到晚上,小文慧经常在梦里梦见母亲离世时可怕的场景。
母亲头七时,小文慧也没去殡仪馆看望母亲,她怕死人,怕母亲的亡灵向她索命。不知为什么,母亲的骨灰也带进这个房间。这着实使这栋房子,变成阴森森的凶宅。
几年后,每当她经过这个房间,都要心跳加快。后来长大了,随着对母亲怀念的加深,这种恐惧感才逐渐减少。但仍心有余悸,不是母亲的祭日,她很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