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强许久没有回话,努力平复着情绪,侧过头看着桑落,眼里带着几分悲伤和歉疚。
“你以为只是受罚那么简单?流犯逃跑,解役兵丁甚至是要赔上性命的。我师傅为了保住我,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他受了刑没扛过去,走了!”
桑落心里一惊:“所以,你觉得是你害死了你师父?你恨那三个流犯,连带恨上了所有流犯?”
张大强点头:“是!之后的十多年,我一直押长解走大崎这条路。总能想起当年的教训,无论我看见多可怜的流犯,我绝不心软。所以,我也见过很多死在去大崎路上的流犯!”
“那你为什么在我们身上转性了?”桑落好奇地问。
“不是转性了,是见的流犯多了,便知道哪些流犯值得同情,哪些流犯天生坏种!你们这一行人中,除了杨帆没有想逃跑的!而且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并非作恶之人,不过是受牵连罢了。说到底也是一群可怜人!”
桑落忽然想明白了:“我说你为什么把他打得那么惨?一直以为你跟杨帆有什么仇?”
张大强拿起碗一口将碗里的酒干了,眼里又闪过一丝狠唳。
“是有仇!你以为杨帆是什么好人吗?仗着自己是杨将军的弟弟欺男霸女的!我一个小兵以前不敢惹事,现在落我手里我还怕他吗?后悔当时下手轻了没打死他!”。
桑落看着张大强眼里的狠唳和怒气,酒瞬间醒了大半,朝杨帆看过去。
他的命虽然被她救回来了,可身体并未恢复,现在还病病恹恹的。
张大强要是想弄死他,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真的假的?什么仇?”
桑落努力去翻原主的记忆,杨家老二虽然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但每次见到她也算谦和有礼。
“干你屁事!”
张大强放下碗朝杨帆看了一眼,有些仇总有一天能报的。
桑落一愣,这是让他想起伤心事了?那还是不要多问了!
她便暗自思忖,杨帆是这样的人?他儿子小宝性子急了点儿,但挺孝顺的呀!
但看张大强那样子,八成说的是真的!
白氏这时候已经煮好了粥,用面粉做了绿豆饼。盛好粥递到桑落手里。
“娘,喝点儿粥!”
桑落连忙接过,然后递给张大强。
“不开心的事就先不要想了,用晚膳吧,差爷!”
张大强顺手接过碗,忽然笑了。
“懂事儿了,下回记得还叫差爷!”
桑落也不由得笑起来,这张大强也挺好哄的嘛!
吃过晚饭后,坐在火堆前讨论晚上安排休息的事情。
左边那屋子烧掉了,只剩下一个大堂和右边那两间屋子。
经过商议,最后决定女人和孩子睡屋子,屋里边有两排大通铺,总比睡在地上舒服。
男人则在大厅里打地铺。
天亮了,各自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孙庆的骨灰用一个罐子装了起来,放在了张大强的推车上,没有让他儿子知道。
一行人出发,还是走小路抄近道,粮食没了就去驿站领。
虽然吃得不怎么样,倒也没有饿死人。
流人们也基本适应了流放生活,大多妇人在桑落的指导下,认识了各种野菜、野果和可食用蘑菇。
赶路的同时,她们在路边发现了能吃的,都会收集起来。
每每停下休息时,大家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歇脚。
男人们还学会了用柳枝编筐捞鱼、捕鸟、抓野鸡、抓兔子,千方百计的给家人弄吃的!
半个月过去了,也就是流放的第四十一天,他们来到了方塘县。
才知道方塘县以及南方的好几个县都在闹旱灾。
张大强这回不仅没有拿到双倍的粮食和银钱补贴,还减半了。
“百姓都没得吃了,哪还有多的匀给流犯?就这些你要就拿去,不要我就收起来!”
此时,距离大崎还有六百里,人家派人将流犯送到大崎也是赶得上的。
张大强也没有强人所难,接受了!
张大强想在城里添点儿补给,可是一问价格贵得要死,便放弃了!
“你们都备好水,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会比较缺水!”
张大强在京城就听说今年南方闹旱灾,他还不信。现在可不就偏偏让他们给碰上了。
不禁在想今年的年成不好,又是闹旱灾又是闹瘟疫的,太子还重病,也难怪皇上要大赦天下。
有了张大强的提醒,大家便都忙把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了水。
张大强领着大家仍旧走了一条小路,他不想走官道,怕遇到灾民。
饿极了的灾民那是比山贼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这一路老弱妇孺的,避开点儿好!
一行人平平安安的走了一天,傍晚到了一个村庄。
张大强犹豫了一下,现在闹旱灾,这些村庄里的百姓怕是也没有什么吃的!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在这村里歇下。这村里大概也受了灾,可能会讹你们的东西。还有就是再往前走两里路,有个废弃的祠堂,晚上可能会有点儿动静!你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