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阴冷潮湿的风铺面而来,滚轮碾压在光滑地板上,刺耳喧闹。
姜啸恒腹部血流不止,他俊脸血色褪去,一片惨白,却不忘抓住冼司然的手,虚声安慰道:“没伤到要害,别担心。”
冼司然满脸濡湿,手上还有他的血,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她呆呆站了一会儿后,被副官扶到旁边椅子坐着。
她像个无悲无喜的雕像,背部挺直僵硬,只剩滚滚泪珠不断滴落在地,沾湿她的鞋面。身上的西服,还残留着姜啸恒身上温暖的皂香。她小臂上黑色蕾丝手套,编织着她最爱的海棠花。
冼司然突然压抑痛哭,她到底何德何能,让他险些丢掉性命也要保护她,她明明那么不识趣,还总是气他,干脆就不要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就好了啊。
交织愁绪不断充斥脑海,冼司然眼泪渐渐流干,脸色苍白。
副官见她稍微冷静下来,就出声安慰道:“少夫人,少帅他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您不要再哭了,否则少帅醒过来看到,肯定会不好受。”
副官敬重姜啸恒,自然爱屋及乌,对冼司然也百般恭敬。为了转移冼司然注意力,他把话题转到别处。
他夸赞冼司然是巾帼英雄,“当时您被刺客抓住时,那夺枪的身手,让我一个常年握枪的大老粗都不得不佩服,您是怎么学会这手的?”
冼司然何尝不知副官的好意,她虽然伤心,但也不想拂了人家面子,声音有些空旷道:“我六岁被赶出家门,被一个木匠收养长大,他从前偷盗出身,隔空夺物是他的绝活,他把这门手艺教给了我。”
木匠是她的养父,对她有再造之恩,只是在她十七岁时,木匠凭空消失,再没有回来过。她当时落魄,就女扮男装,壮着胆子去赌场出老千。
她手快,靠赌术养活自己,但是她不贪,能吃饱肚子就成。后来卡乐门老板在街头捡了她,培养她唱歌,二人一同经营卡乐门。再后来,她被姜啸恒掳走。
被姜啸恒禁锢在别馆的这些日子,她从不安分,有机会就逃,甚至还想夺走他的枪,跟他同归于尽,可是他警惕到令人发指。
她这点小本事,在他面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姜啸恒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手术灯还亮着,副官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冼司然看着副官憨厚的脸,莫名就没那么压抑了,她静坐着,与副官聊一些趣事。
这时,走廊突然传来清脆凌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瞧,一行人正浩浩荡荡朝着手术室走来。
为首的是姜啸恒的父亲姜门霆,他一身铁灰色军装,威严整肃,身后是他的夫人朱佩慈和孩子们。得到姜啸恒被枪杀的消息,他们紧赶过来。
“怎么回事?”姜门霆先是不喜地看了冼司然一眼,随后皱眉问道。
副官脚跟并住,抬手行礼道:“回督军,少帅在码头被一群刺客埋伏,腹部中了一枪,不过没伤到要害,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刺客已经被压入大牢待审。”
他很机灵,只口不提姜啸恒是为了救冼司然而中枪的。因为冼司然卑贱的出身,姜家长辈都不喜欢她。他怕冼司然被迁怒,若是如此,心疼的还是少帅,而且少帅还会扒了他的皮。
“这逆子。”姜门霆是又气又心疼。
三番五次嘱咐他不要太过高调,他可倒好,那新开码头涉及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也不找他这个父亲商量,说抢就抢,那群刺客无疑是为了此事来报复。
他目光瞥到冼司然身上,朱佩慈心领神会,沉声道:“冼小姐,这里不用你守着,你可以回去了。”
她看向冼司然的目光冷酷阴森。
姜门霆不喜欢冼司然,她更加不喜欢,因为冼司然坏了她的好事。
姜啸恒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姜门霆原配夫人夏氏生的,后来夏氏死了,她才被姜门霆抬成正室。
她有意提携娘家,想把娘家侄女送给姜啸恒做姨太太,谁承想这姜啸恒跟中邪了一样,除了冼司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姜啸恒很小就失去母亲,他又常在军营厮混,无人管束,颇为混账。甚至因为姜门霆反对他娶冼司然过门,他跟姜门霆对骂了好几天,把姜门霆气的跳脚。
她想把侄女嫁给姜啸恒的计划也因此而落空,从此她就记恨上冼司然,她一直想把这小蹄子赶走。
“夫人!”冼司然起身,平静与她对视,眸光中夹杂着凛冽,“我到底也是少帅的正室夫人,在这节骨眼儿离开,岂不是叫人说闲话?”
她总是被姜啸恒克制着,不代表她是一个受气包,姜家人瞧不起她,她也没必要上赶着献殷勤。
朱佩慈艳丽眸中盛满鄙夷,“姜家从没承认过你是姜家儿媳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么多人伺候着啸恒,不少你一个,倒不用担心别人说你闲话。”
冼司然将鸦青色长发挽在耳后,微笑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这出身确实攀不上姜家。但姜啸恒就喜欢我,没我在他身边不行,要是因此惹他发火,夫人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副官很有眼色,附和道:“少帅吩咐过,醒来时一定要看到少夫人。”
朱佩慈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