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大臣在书法里聊了许久许久。
将近过去两个时辰,于谦这才从书房里走出来,进去时的他小心谨慎,眼底深处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疲倦。
而在出来后,兴安发现于谦变了,眼睛里带着光,脸上有压抑不住的笑容。
“于大人这是碰着啥好事了,京城守卫战打赢,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兴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皇帝手下的头号大太监,平日里干些杂活很内行,一面对这些复杂晦涩的国之大事,立即就变成了睁眼瞎。
好在,年轻皇帝干的很出色,不需要底下的太监来操心这些事,兴安这点小小的缺点,反而是一个优点。
无知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无知,明明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却觉得自己啥都明白。
这种人,很会坏事。
兴安很懂得本分,等到于谦走到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这才转身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书房里,传出皇帝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朝气蓬勃,充满信心。
兴安低着头推门走进房内,以此来防止自己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兴安,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朱钰看着面前敕喻上,自己亲手写下的旨意,心满意足。
“将这几份敕喻,分别送到几位大功臣的手上,求荣得荣,求耻得耻,方为正道。”
皇帝正感慨着,兴安抬头看去,发现果然是对最近那几位大出风头的武将的奖励。
心里不禁感叹,陛下果然宽宏大量,要是换做先帝,哪能有这份魄力?不赶紧把人赶走就算好了。
想着,兴安行礼遵命,打算收起这几份敕喻,然后亲自去送给那几位大功臣。
这时候,朱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于大人虽是朝廷大臣,九军统帅,却家徒四壁,清贫的很。”
“朕知道你们去送敕喻的时候,多少会收点好处,但于大人确实没钱,就不要去收他的了。”
兴安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来:“臣遵旨,陛下放心,臣会亲自去送敕喻。”
心里,又是一阵感慨,于大人真是简在帝心,像这种小事陛下都耐心叮嘱,陛下何时对其他人,有过如此关心?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不起来,于谦的所作所为,太令人震撼,当差距拉大到无法仰望的程度,人就嫉妒不起来了。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皇帝和太监转头看去,允许开门后,成敬面色激动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皇帝前段时间给的腰牌,二话不说,当场就跪到地上,眼角红润,差点流下泪水。
“陛下,臣回来了,臣没有辜负陛下的期盼,臣……臣……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不要小瞧了古代太监对皇帝的忠诚。
哪怕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位宦官,他们原先有哪个不是对皇帝极为忠诚?
朱钰与成敬、兴安一同长大,两位大太监对他的忠诚更是无以复加。
就算皇帝下令,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给活剐了,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动刀子。
可想而知,一段时间未见,还挑在战争期间,如今终于又见到主子,成敬内心多么激动。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朱钰看着有点想笑,又有些心酸,赶紧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成敬哪想得到皇帝居然愿意屈尊降贵来扶自己,更加感动了,两只眼睛饱含热泪。
一主一仆寒暄了几十句,皇帝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成敬很是妥帖的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接着拍了拍脑门,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
“方才见到陛下,实在情难自抑,倒是忘了正事。”
“陛下,微臣回来的路上,有人将这份奏疏交于微臣,说是宁阳侯陈懋送来的告罪书。”
“微臣查了他的手续,没有问题,应该确实是宁阳侯陈懋的亲笔所书。”
朱钰有些惊讶的拿过奏疏,打开来查看上面的内容,心里略带点疑惑。
毕竟距离福建平定,应该还有几个月时间才对,这时候宁阳侯陈懋估计还在忙着清剿各地零散军队,怎么忽然想着给自己发了份告罪书过来?
这告的是谁的罪,是他这个皇帝的罪还是啥?
等到看完这份告罪书的内容,朱钰神色无奈,怎么又是个“于谦”。
宁阳侯陈懋这份告罪书,不如称之为罪己昭更合适。
和于谦觉得自己在大战过后,必死无疑相同,宁阳侯陈懋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身份太高,朝廷封无可封,以无法给自己更高的位置和地位。
一旦自己平复福建回京,很快就会遭到刁难和责难,一通操作过后,抵消掉自己的功劳,这样程序才算正义。
这也是个干脆人儿。
直接省略了过程,自己给自己安上了几个罪名,什么生活奢靡,什么滥杀无辜,什么贪污受贿。
反正都是些万金油的帽子,查不到什么证据,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全看皇帝的心意来处理。
“这陈懋……”朱钰放下手里的奏疏,心里哭笑不得。
自己正愁不知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