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离开时,天色已晚。
朱钰抬头望天,却根本就没有回皇宫睡觉的打算。
身为皇帝,按照常理而言,他当然需要在乾清宫里头就寝。
可……
皇宫内院乃是太后的地盘。
如今朱祁镇还没死,朱钰哪里敢去人家的地盘休息?
说不定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莫名其妙的病了,等到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刚刚好病死,正好就可以给朱祁镇腾出位置来。
还真别说,这种事情看似荒谬,实则很有可能发生。
历史上,景泰帝就是这么死的。
按道理来讲,朱钰再怎么说都是皇帝了,不该这么惨才对。
问题就出在朱钰本身是个庶子,按照常理来说,并没有继承皇帝位的权利。
不过是如今情况特殊,实在是大明无法继续拖延下去,皇帝位不能继续空悬,再加上朱祁镇表现的太差太差了。
朱钰才会被文武百官逼迫,被太后允许,成为这万人之上的皇帝。
正因为如此,朱钰哪怕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帝,依旧不打算去皇宫里居住。
至少在朱祁镇被自己弄死之前,绝对不会考虑去皇宫里睡觉。
而除此之外,还有个麻烦,也是棘手的很。
按照宗族礼法,继承皇位的,应当是太子朱见深才对。
实在是如今大明情况危急,朱见深年幼,权贵阶级才会选择朱钰作为这个替代品。
太子不死,朱钰的位置,始终是得来不正,始终是做不稳。
他的权利,始终会被限制!
空有一个皇帝之名。
而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权利。
“朱祁镇……朱见深……”
回到自己的书房,朱钰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用的都是简体字,以此来防止被人窥视,或者出现些其他意外。
最终,他把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这两个名字上。
眼下京城还算稳固,自己最大的危机已经从外敌,变成了这两人。
朱钰眼神明灭不定,先是把朱祁镇名字用红色朱砂抹掉。
毛笔停留在朱见深名字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该不该杀他?要不要杀他?杀他,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朱钰犹豫了。
换做前世,作为最锋利的刀,威力最大的那把枪,朱钰只需要考虑如何杀人,就足够了。
可如今情况,复杂万分,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杀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有时杀人,反而是最差的选择,会导致最坏的结果。
朱钰沉思许久,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朱祁镇是个狗日的废物货色,肯定是要杀的,不杀了他,皇位坐不稳,不杀了他,数十万冤魂无法交代,实在是,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但朱见深不一样。
思来想去,内心颇有些烦躁,朱钰干脆披上外衣,来到小院内来回渡步,借助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这冷风一吹,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发感到烦躁。
忽然灵机一动,朱钰找到个避风处,打起了军体拳。
前世,他若是有烦躁时,都会选择找个地方打军体拳,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平静下来。
今生,如今已成就无上皇帝位,朱钰同样打起军体拳来,发现这招竟然意外的同样有效。
随着心神逐渐沉入其中,烦躁不翼而飞,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等到天色渐明,朱钰这才停下动作,浑身大汗淋漓,双眼却炯炯有神。
他的心里有了答案。
朱见深,此人在历史上究竟如何,朱钰并不了解,那就不要胡乱下定决心。
更何况,对方眼下仅仅只是个两岁的幼童,还是等等吧,看看这位太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然后再做决定。
若是个安分守己的好人,那就让他今后做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
若是个野心勃勃的能人,那就杀了。
等回头,自己先想办法杀了朱祁镇,倒是就可以考虑用这位太子来钓鱼。
肯定会有不少想更进一步的权臣、勋贵之流,能借助这位太子处理掉。
顺便也可以为自己日后安排人手进入朝廷,省不少功夫!
……
休息过后,朱钰再度来到书房。
如今他虽说已经成为皇帝,日常却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平日没有早朝之时,都会待在郕王府处理大小国事,只有在有需要之时,才会进入皇宫。
今日便是如此。
朱钰直到黄昏时,才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奏疏。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只有个皇帝的名头,而没有皇帝的实权,就因此疏忽。
反倒是勤勤恳恳,丝毫没有懈怠。
毕竟这样一来,对百姓而言,多少算是件好事。
放下手里奏疏,朱钰揉了揉有些鼓起来的太阳穴,忽然询问身边成敬。
“成敬,现如今,朕有多少可以绝对信任之人?”
“文武百官,各有各心。那么在这郕王府上,又如何呢?”
成敬低头想了想,不太清楚大明皇帝问自己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