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恩是集南村村正的儿子。
他爹非要拽着他一起来查看山体滑坡,让他动动脑筋该怎么处理。
他一点都不愿意来的。
自己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已经中了秀才。
等下一次科考,说不定就是举人或者进士老爷了,那可是妥妥的官身,有朝廷发银子。和集南村这些泥腿子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他爹正杵着拐杖,带人四处转。
一会儿让人弯腰搬开挡路的巨石,一会儿走到侧面看滑坡的地方土壤是否还蓬松,有没有再度滑坡的危险……
吴知恩抱着胳膊,在一旁漠然看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虽然这两年集南村的变化很大,又是修桥又是铺路,那个最近从小镇搬来的孔老板,更是圈了一块地,在村子里做起了老本行的家具生意。
但那又怎样,穷地方就是穷地方!
“知恩,你干嘛呢?你爹都忙成啥样了,你还站在那里看?”从小交往最好的朋友余长安正在朝他招手。
吴知恩一脸傲然。
但看在和余长安从小长到大的份儿上,懒散的解释了一句。
“我都和他说了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这天地伟力造成自然现象,我哪有那本事帮忙?”
发现脚下才道的滑坡泥石是松软黏脚的,祥云纹长靴底部已经粘上了厚厚的泥巴,他顿时越发厌恶,甩了甩脚底的厚重的泥巴:
“我不过去了,你要跟着那臭老头忙活我管不着你,但你也别喊我!”
在一片巨大的山石之间,余长安手里拿着一个铁铲。
没等到村正说可以挖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铲那些挡住去路的泥石,一双眼正在四处扫视着泥石之中夹杂的石块和树木等东西。
“你爹还想着以后让你多跟着他学学,以后让你继承村正位子,造福咱们村的……咦?那是什么?”
吴知恩走回干净的石板路上,折了根路边的芦苇刮着脚上的烂泥。
在好朋友面前倒是也没打算遮掩自己的志向,一边刮着脚底的烂泥,一边开口道:
“我是是要当举人或者进士老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一个小小村落的村正,要是我下次考上了,怎么说也是一个地方的府衙,也给你安排个职位怎么样?”
“咱们村还有开棺材铺的一点都不吉利,我早就不想呆在这破村子里了。”
“长安,以你的智商当我的幕僚、师爷的肯定不成。嘿嘿,到时候我可以购置一套宅子,让你当我内务管事,想找我办事的肯定会要讨好你。”
“会很威风的,你觉得怎么样?长安!”
用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吴知恩才刮干净脚上的烂泥。
可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的话,结果余长安一点都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顿时直起腰,再看刚刚余长安所在的地方,……只有一把铁铲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长安,我和你说话呢。”
吴知恩再次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山体滑坡占据了原本的青石路,石板路的边上原本是一片种植芦蒿的水田,芦蒿的水田边上还有种植南瓜的、还有一些蔬菜秧苗的,此刻全都被塌陷的泥石覆盖住了。
而余长安所在的地方,本该一览无遗的,结果却没人。
原本他有心想要过去看一看,低头看了看才整理好的长靴,他又拧起眉。
看向不远处的和他爹呆在一起的袁叔,顿时招呼了一声。
“袁叔,袁叔你这边来看一下!”
“干嘛?”
“这边的泥石里是不是有陷进啊,长安不见了。”
“嗯,长安?!”
听到这话,袁叔则是看了一眼村正,说了句什么,就慢慢从另一侧绕了过来。
土生土长的庄稼汉,此刻早就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赤着脚踩在烂泥里,手上不知道从那里捡了根粗树枝当拐杖用。
“长安呢,刚刚在哪里的?”
吴知恩指着远处那铁铲:“就那个地方,前面还和我说话来着,后来就不理人了。”
袁叔走到吴知恩跟前时,看见他脚边掉落的两截芦苇条,顿时“啧”了一声,摇着头。
“你比你爹差远了,最好还是不要当村正。”
“我也不稀罕当。”吴知恩也是立马开口。
袁叔不在说话,走向余长安刚刚留下的铁铲。
然后就瞧见他伸着脖子在四处查看了一下。
“这边没人啊,地上倒是有一些脚印,哦,还有摔倒在地上的痕迹,他是不是回去换衣服了?”
“不可能啊,他要是回去换衣服不可能不和我说一声吧,袁叔,你在仔细看看,是不是那些山上倒下来的树啊石头啊之类里面有洞,他是不是掉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