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之滨,桑田陌上,旌旗飞扬。
集结在此的军队整装待发。
看着静水流深的泗水,年轻的奄侯子倕还是心里不断打鼓。
“费侯,我们一定要和周人开兵见仗吗?”
老将费廉脸色冷峻缓声答道:“奄侯,是姬武那小子欺人太甚!派兵东渡汶水抢了贵国的地盘……”
子倕也痛恨周人成侯的贪得无厌,费廉直勾勾的眼神更是让他感到压迫力十足,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小心说道:“可是,一旦过了泗水……”看到费侯的脸色更为阴沉,子倕不敢再往下说,嗫喏着转换了话题:“要不要和殷侯那边再通消息,两面夹击兖州的周人,更有胜算……”
“那好,我这就下令各方兵将都撤回自家去。周人再是得寸进尺,奄侯你自己看着办吧。”费廉扭过脸去,声音冷淡。
“别!别~”
子倕当即更为心虚,自己能从兄弟们手中抢到父侯留下的宝座,全靠费廉的强力支持为后盾!得罪了费侯,天晓得自己会是何等的下场。
“你可仔细想清楚了,是过河,还是撤兵……”
费廉的视线越过奄侯子倕的双马戎车,看向自己召集来的各路盟友。
子倕的脸色煞白,向前去夺回奄人对吹方的控制权,他怕胳膊拧不过大腿!放费方的兵马离开奄邑,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夏日的刺目阳光让可怜的子倕觉得有些晕眩,呼吸似乎也变得不畅。
终于,子倕抬手擦去额上的汗水,牙一咬心一横道:“费侯,我都听你的!”
费廉绷着的脸放松了,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甲胄,从容对同车的副将吩咐:“传令下去,过河。”
子倕彻底豁出去了,看着联军的兵将有序地登上了舟筏,反倒心头浮起了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夜风舒爽,星河灿烂,月在东天。
灯火阑珊的郕邑还未进入沉寂。
城头上站岗放哨的士兵看着自家所在闾里方向的长街巷口,想起了娇妻的温柔秀丽。
“你发什么神经呢!警惕外面。”查哨的伍长斥责自己的部下。
哨兵当即转身,默默回到哨位上。视野尽头,尽是幽暗。
倏然间,远方星火数点,不断地靠近城邑的所在,风送来车轮滚地的声音。
两辆快马轻车,很快飞驰到了城下,在下面呼喝快开城门。
哨兵辨明了旗帜,来者是附属于成侯的须句贵人。
车辆进得城内,直奔成侯的府邸。
姬武被卫兵从榻上叫醒来,换上黻黼,戴好了冕旒,来到了会客的正堂。
连夜赶来的须句邦君停下吃喝,起身对自己恭敬作揖,脸色却极为难看。
“出什么事啦?”姬武说罢了入席坐下。
“君侯,反了反了!奄侯在作死!”须句子忿忿不平。
“仔细说来……”姬武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保持着镇定。
“上侯,奄师前日间开进了吹邦,袭击了我派去的队伍,随后又闯入并夺走了遂邦。小侯损失了三十多个武士,小丑子倕真是胆大包天呀!少数鄙邑子弟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小侯听了报告,顾不上吃饭就赶来禀报君侯。”须句子说着具体的情况,更显气急败坏。
“他们的兵马有多少?领兵大将是哪个?有没有向汶水迫近的迹象?”成侯姬武冷静地追问。
须句之君张开嘴,却接连打了几个嗝,显然是刚才狼吞虎咽有些噎住了。
姬武动手给他斟了些旨酒于金爵中,后者喝下半爵,这才缓过了气。
“我家逃回来的人说,来敌不光是奄人,是徐州方面的联军,怕是有一两千的兵力!他们看到了费方、卞明氏、犬夷、儿方、菟裘和巽方的旗号。这架势,分明是公然蔑视君侯的威势!”
姬武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有传闻说,费廉回到了徐州,还做了费侯。你可知这传闻的真假?”
须句子愣了一下,摇摇头表明自己不清楚。
这个时代,多数的方国是领地不过方圆数十里、国民数千规模的酋邦,不同国度之间往往还存在人烟荒芜的“隙地”,毒虫野兽四处出没,东国之地的车马普及程度远远低于西土雍州的水平,所以立国于兖州的成侯姬武并不容易弄清楚尚属于化外之地的徐州腹地发生的事情,特别是中间还隔着巨无霸般存在的商系大国奄方。
兄长武王之前封自己于郕邑,主要警戒的也是商奄的动静。而须句之君更是只关心眼皮底下的事情,不清楚远在三百多里外的费方情况亦属正常。
成侯国的地盘很大,但核心是居民两千出头的郕邑,还有三个人口不过数百的别邑,村居的精华主要在南北两条济水之间的四十多个村落,巨野泽的西岸也有八个星散的定居聚落,雷泽湖畔还有五个聚落。举国之众眼下加一起接近九千,其中王庭配属的西土武士加各种扈从有一千五百男女。
作为面向徐州东夷世界的最前哨,成侯国与奄邑之间就隔着南济水、汶水和泗水三条大河,浩荡无边的巨野泽、菏泽和孟潴泽更是从中作梗隔离开了周系成邦、曹邦与湖区对岸的东夷之族。
姬武于立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