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饭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
瑞雅从尤躺到自己身边那一刻起就睡意全无,今夜的风很大, 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愈发反衬出了室内连时间都一起冻结的安静。
越来越快的心跳让血液的流动也加速起来,很快就令她感觉到了一股难捱的燥热。
迫不得已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重新暴露在空气中的脑袋微微一转,便能看到尤那双同样睡不着的眼睛。
因为联邦山那惊魂的一夜, 瑞雅留下了必须点着灯才能入睡的坏习惯, 间接造成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僵硬地把脑袋偏到了另一边, 两个山峦般起伏的影子落在衣柜上,模糊了彼此的距离, 看上去像是紧紧贴在一起,就如同一对正常意义上的情侣。
瑞雅能感觉到那束一直盯着她的视线,尽管并不灼热, 却很难令人忽视。也许是寂静的不眠之夜放大了这种感觉, 也可能是对方看得太过专注。
她以为对方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关于这个假期之后的未来——或者更近一些,到湖边的山林中狩猎,驾车去康科特的周边转转, 在对瓦尔登厌倦后。
可尤却长久地沉默着, 他似乎只是想看看她,用那种无法不让人注视到的目光。
瑞雅又把脑袋埋进了过于温暖的被窝里,好一会儿才从中飘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身后的人错愕了片刻, 似乎有些意外她能看出来:“很明显吗?”
“脑袋都要被你看出个洞了。”她说着看了眼时间, 这个狂风之夜已经过去了一半, 要是尤憋在喉咙里的话够多, 今晚大约是睡不成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是假期,白天补觉也是一样。
“我确实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被子和整张床都动了动,身后的人坐了起来,伸手将他那边的台灯调得更亮了些,却也令他脸上的阴影变得更深,表情也越发捉摸不定。
自从答应和他交往后,瑞雅就很少看到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来自她那在某些情况下极其准确的第六感: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只是因为自己而出现的。他的烦恼是因为她,开心也是因为她,所以在他们正式在一起后,原本徘徊在他眉目间的忧愁便再也没出现过。
这个人只属于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冒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偏偏又无比真实,让她愿意一腔情愿地去相信。
那么,他今晚的欲言又止,依旧会是像从前那样,和她有关吗?
“你说。”
尤的眼睛仍然在静静地注视着她,思绪却已经飘远。带着点心不在焉,又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他轻轻道:“过几天,我要离开一趟。”
脑中转过了几个名字,瑞雅问:“是因为你的祖父吗?”
对方的人际关系简单得和她不相上下,一位身体不好但脾气暴躁的祖父,一个只提过一次的弟弟,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学校的那些教授和他也是淡淡的,唯一稍微亲近点的那位文艺学教授……坟头草恐怕都和拉托提普先生差不多高了。
眉头跳了跳,瑞雅庆幸自己此时还是背对着他。她悄悄地呼了口气,为自己忽然想起的另一个人。
“嗯。”尤不咸不淡地应道。明明是一个肯定的回复,语气却有些不置可否,仿佛在向她隐瞒着什么。
“可能要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
翻了个身,瑞雅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和语气一样的不情愿,也是,毕竟一回去就很可能要挨长辈的打。
“他不会又冲你发脾气吧?”她问,眉毛随之拧在了一起:“就算是祖父,随便打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回了回神,尤将手放到了她毛茸茸的脑袋上:“他这次不会和我动手,你放心。”
“真的吗?”瑞雅怀疑地看着他眼睛上的伤疤,再次为一张美好的面孔留下疤痕而扼腕叹息:“可他要是知道我们开始交往了……”
“别想这么多,”对方的脸在眼前放大,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轻轻的,像尤如今给她的感觉般温柔又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然后和你一起回学校。”
和瑞雅想的一样,他果然要去很久。
正好,她也想,抽空去一趟敦威治。
女孩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垂下了眼睑,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她记得莉莎说过一点敦威治的情况,偏远清冷、鲜有外来者的小镇,最常见的路线就是从她曾经待过阿卡姆镇坐车过去,两者间的距离也并不远。
一来一去,应该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狂风伴随着黎明的到来停止,尤联系了之前送他们来的车夫,和对方一起去康科特找修窗户的人,又给她带了些物资,包括许多打发时间的东西,其中有不少都是给小孩子玩的,让瑞雅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生气他将自己当成小孩。
两人相处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一份离别礼物,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项链,系在最下方的吊坠是一把复古的银色钥匙,和她过去得到的两条一模一样。
而且,其中的第二条,能开启一道“任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