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幸村说。“我喜欢画画,会一直画下去。但只有画画我绝不会将它当做谋生手段。”
他语态平稳,毫无迷茫。荻野张了张嘴, 还是咽下了已经多次劝说过的那些话语。
之后的话题就没再谈论这个方面。不一会, 美术馆的人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请荻野过去一趟。
幸村趁此道别, 荻野也没有多作挽留, 让幸村代他向幸村家人问好就离开了。
当两人回到神奈川,太阳正好落下山头。夜幕携着黯淡的星光从东面侵袭而来。
幸村送她回家。因为眼看着有塞车的迹象,他们没有乘车,顺着市区的大路往明野家走去。
街道上人潮如织,车道上滞涩的车辆时不时发出暴躁的鸣笛, 霓虹灯五颜六色。但这一切的繁忙景象并不能干扰到心情悠然的他们。
“精市和荻野先生发生了什么分歧吗?”明野问。
“啊,荻野老师希望我将来专心绘画。”幸村回答,“但这种东西只能作为放松心情的兴趣,要想以它谋生还是靠不住啊。”
明野陷入思索。
的确, 专心于绘画的人那么多, 能够名利双收的每个时代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并且这些人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
这个东西好像很讲究运气。就算画得再好, 无人赏识也是白搭。很多轰动后世的大画家一生穷困潦倒,活得相当凄惨。
“但是精市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
因为他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就算不顺利也没关系的。”她天真无邪地说,“我可以赚钱养你的。虽然我可能赚得不太多,但只要省吃俭用一点,怎么样都能过去的。”
她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手心发热。原本含笑看着她的幸村突然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 “你不要在这种地方说这么可爱的话, 我会忍不住抱住你的。”
明野满头黑线, 他的确做得出来。“你别啊!”
幸村笑弯了眼。这时天色又黯了几分, 城市灯火朦胧了他的笑容。
“我才不会让彩酱受这样的委屈,这是最重要的。还有……”他神情认真,“说到底,一幅画好还是不好全由看画的人判断。如果不能让看的人喜欢,那为了这幅画付出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会白费,得不到任何回报。
“网球比赛不一样,谁强谁弱全都显示在记分板上。就算撇开爱好不谈,对于我来说,绘画作为谋生手段也比不过网球。”
“果然你已经决定以后要做职业网球手了啊。”
“嗯。彩呢?有想过以后吗?”
这一声问句带着说不出的温暖情感。
明野茫然失语。
遇上幸村前她只想着要离开那个家。这个愿望只要等到高三毕业就可以实现了。遇上幸村后,愿望变成了待在他身边,从目前来看也一直实现着。
回想一下,她现在处于什么愿望都没有的状态。
关于“将来”之类的她从未考虑过。就算让她考虑,她也满心茫然。
看到她神情一片空白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幸村牵着她的那只手稍稍使力,引她靠向自己。
“没有想过吗?”
“我不知道。”明野说,“因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吧?就算定下目标也不一定能实现,就算期望着什么,很可能也不会得偿所愿。”
真到了那个时候,回想起之前的憧憬,不是凭添难过吗?
“不如说以提到未来之类的,就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即便说着这种丧气话,幸村也一点都不介意。他温声说:
“不想考虑的话就不用考虑了。彩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做任何你可以得到快乐的事就好。”
这份将她的好与不好照单全收的温柔,反而让她难过起来了。
她弱小胆怯,无论振作起来多少次都禁不住消沉下去。而幸村优秀强大,可以担负起一整个她。
所以她只要缠绕在他身上,依附他,靠他给予的养分活下去就可以了吗?
***
在幸村送她回家的途中,终于遇到了正在住宅区散步的明野悠。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当事情真的发生,她的脑海还是一片空白。
她将和幸村牵在一起的手藏到身后,虽然这么做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在悠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日安,明野夫人。”幸村很自然地向悠鞠躬问好。不等悠发问,主动说道:
“我是彩的男友幸村精市,现在正送她回家。”
悠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这个长着一张高中生脸孔,神态举止却俨然是个波澜不惊成|年人的少年。
她以审视的刻薄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遗憾地没有找出哪里可指摘的地方。
悠压着眉峰掏出烟,点燃,烦躁地吸了一口。胸口那股闷气随着烟雾呵出,她终于在这个少年面前找回了一点大人该有的自信。
“这样。我好像没听彩提过你。”
像是根本没有留意到气氛的僵硬,幸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