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中的院长办公室还未改造成未来那样色彩鲜艳的儿童诊室, 这里摆放着名贵木材制作的家具,还有不少瓷器类的收藏品,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个鉴赏室。
之前困住夏油杰的地下室位于这个房间的正下方, 领域内的时间点那间密室还没有建造,但是咒灵躲避他们时曾出现在附近,这意味着旧实验室离他们并不远。他们在房间里摸索了一阵, 最后在一个瓷瓶的底座边上发现了扭转的痕迹。就像电影中设计的那样, 办公桌后的书架缓缓转开, 一道暗门出现在书架背后的墙上。
从门口往里望去, 足够三人并排行走的楼道边挂着几盏白炽灯, 门内右侧的墙壁上有一个照明开关和一个金属制的扳手, 那应该是用来复位机关的。被映照成暖黄色的楼梯延伸向了大楼外部,将千夏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后者放出一个叫声非常嘹亮的三级咒灵守住门口后,两人并排走入了地下室内。
地下室铺设了足够的通风管道, 流动的风正在把地下室的信息一点点告知将千夏, 在接到其中一缕报告的信息后他皱起了眉头。
“跟我来。”
地下室有四五个房间,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也就没必要一个个地找过去。一如对待办公室门的方式一样,将千夏抬腿踹开了一扇红漆的房门, 一副地狱画卷出现在他们面前。
狭小的房间内挂满了半边屋子的人型皮料,它们处理得很干净, 用皮绳和塑料钩悬挂在天花板上,彼此之间为了不粘连还保持着一段距离,而将千夏见过的公羊脑袋的怪物正站在病床边, 羔羊怪物躺在床上, 脖子被上插着很粗的针管, 公羊怪物手里拿着一支巨大的血袋正在收集她的血液。
看来不用他们动手, 怪物之间就已经开始了互相残杀。
“你们是谁!怎么会闯进这里的!”
公羊怪物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存在,神情惶恐地指着他们,他手中的血袋掉落在地上,连接不是特别牢固的输血管与血袋因为失去支撑而分离落地,先前收集到的血液都泼洒在了地上。公羊怪物来不及心疼,他抄起床边小桌上的手术刀指向他们。
将千夏不由有些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拿着一把还没匕首长的小刀威胁,他转头看向身后面色十分难看的夏油杰,问道:“夏油,你能解决吗?”
夏油杰从看到屋内景象开始就心绪不宁了,院长和院长夫人此时虽然和护士长一样是兽头形态,但在他们身后那一排排悬挂着的皮料却是完整的人型,没有反胃到扭头呕吐已经是他拿出极限自控力的成果了,“没问题。”
看到这间屋子的那一刻他才真的理解了早乙女拓人日记中所写的“肉块”是什么意思。失去了皮囊的躯体,可不就是“肉块”吗?他过去所经历的教育、所面对的社会中,从未出现过这般血腥残忍的景象,孩子们在安全的环境下诞生,在秩序中行走,在保护中成长,这些阴暗低劣的人性被挡在了视野之外。
他突然看清了一点脚下的路该往什么方向走。
将自己视为强者去保护弱者是一种自负。他有自负的潜力,但心却还没有能够承担这一觉悟的力量。在他这个年纪就成为准一级并且马上就能成为一级的咒术师可是很稀有的,如果不是因为五条悟也到了入学年龄,夏油杰就是这几届下来天赋最强的学生。这样的资质会为自己感到骄傲是肯定的,会认为自己能够做到他人做不到的事也是必然的。
再加上他在父母的教育下长成了一名乐于助人的好学生,在老师和同学们眼中都是十分优秀的人。他有了一颗站在阳光下的十分耀眼的赤子之心。也因此,他很容易就被京都校老师的花言巧语骗过。他像是被人点醒,他开始认为自己有能力成为他人的保护伞,有能力为受难者支起一片天空。
他能帮助被欺凌的同学、能帮助被事务烦扰的老师、能分担母亲身上繁多的家务、能解决骚扰他人的咒灵、能保护弱者不被邪恶攻击、能……
曾经的他觉得自己可太能了,妄想着无条件地保护弱者,却没有停下来仔细思考自己帮助弱者的理由、他们又是为什么需要被帮助,又是否值得被帮助。
将千夏有一句对他的影响很深,“当你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无法得到回报,发现和你同样目标的人倒在前进的路上时,你会怎么办?”。
他没有不求回报,但要求却低得可怜,他只想听到一句礼貌的“谢谢”,又或许这句“谢谢”有没有出现都没关系,因为他们接到的大多任务都是协会直接派发,作为学生的他们很少能接触到委托者。大多时候都是任务来了才出门,完成任务回来就是继续训练或者休息。他们的帮助是不会得到工资以外的回馈的。
他想或许已经摸到了南墙,只是因为将千夏的阻拦,他没有等待一头撞上去,撞出血了才迟钝地去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夏油杰的神情松下了一些,他放出两只三级咒灵扑向公羊怪物和它缠斗起来。
“千夏。”
“嗯?”
“谢谢你,我决定了,我不会救这种人渣。”
他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将千夏顿了一下,片刻后才问道:“除了人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