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钥匙给我。”
“啪嗒”,他的脚边落下了一串钥匙。
解彗弯腰捡起,然后一头扎入了细密的雨幕中。
她淌过泥地,跨过水塘,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跑到宿舍楼的时候,肺里热辣一片,耳膜疯狂鼓动,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与剧烈的心跳。
她抹了把脸,当眼帘上的雨水掉落,视线终于清晰。
她扫视了一圈,一楼没有宿管阿姨的踪影,接着便冲向楼梯朝天台飞奔而去。
到了七楼之上时,她的腿已经软了,靠着一口气,搀着扶手勉强站直。
看到坐着的人影,喘息声被压抑得轻了下来。
天台的大门照旧锁着,宿管阿姨坐在门前,正抱着那把二胡,眼神空洞。
她走上前,慢慢蹲下身:“阿姨,小清在的。”
宿管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解彗只是说不停地说:“她在这里的,她一直都在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哆嗦着手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了那张她与李小清的合影:“你看,我跟她还拍过合照——”
目光触及照片的那刻,声音被按了暂停键。
照片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即使是想给她的母亲看,也做不到。
她无能为力。
这样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她抹掉眼泪,掏出那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试,手指颤抖着,钥匙也对不准锁孔,好几次手指一滑,整串钥匙便全部脱落。
她咬着牙,强忍住心里的烦躁,终于,有一把钥匙成功转动了锁芯。
她将铁链一圈圈扯下,丢开,随后用力推开大门。
天台上并没有李小清的踪影。
“小清!李小清!你出来啊!”
“她是你妈妈!她来看你了”
“李小清!!”整个天台都回荡着她的呼喊,可是没有人。
“阿姨,她真的就在这里,我们昨晚还在这里聚过,她教我拉二胡,我们经常在这里见面……”解彗语无伦次。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她当时就飘在那个位置,她还笑我,说你怎么突然喜欢拉二胡了……”
“阿姨,你相信我,小清她就在这里啊!只是你……你看不见……”最后几个字随着眼泪隐入嘴角,消声。
宿管撑着腿,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两人对视着。
这是她这几天来,见过表情最平静的宿管阿姨,她甚至都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相信她。
这个悲伤自责了十年的母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下了楼。
“没关系的,小解。”
解彗耳边听到了李小清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正要叫住宿管——
“不用叫了,她看不见我的。”
“我就要消失了。”
解彗不再言语,仰头看着飘在空中的半透明灵魂,任由眼泪落下。
“小解,谢谢你。我都想起来了。可原来最让我无法安心离开的,不是我的死因,而是我妈妈。”
“我想起来了,她有好多次来七楼,我都刻意避着她。虽然她看不到,但我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看不见,也好。”
“你帮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觉得她给我丢脸,爸爸去世后,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这么辛苦地养我长大,我怎么忍心呢?”
“其实那天,我中午特意回到宿舍,是想跟她道歉的。”
可这声道歉再也没能说得出口。
一滴透明的泪从半空中落入解彗的手心。
和着她自己的眼泪。
李小清蓦然叹了声气:“小解,别哭了。”
解彗抬头:“你连哭都不让我哭吗!你就要走了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啊!”她用力喊出来。
李小清微笑:“真可惜,看不到你在舞台上拉二胡的样子了。”
说话间,她的腿已经消失在空中。
解彗看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之前那个驴叫声,是我错怪你了。你可是全国金奖得主啊,你一直都拉得这么好,即使胳膊断了也很厉害,不好听是因为二胡……摔坏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后悔吗?”李小清浅浅地笑着。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个问题也太俗套了,我不问。”解彗别过脸去。
可是眼见李小清变得越来越透明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过了脸,“好吧,我问。”
她用有生以来最认真的目光直视着那张脸:“小清,只是因为救了他就失去生命,你后悔吗?”
怎么可能不后悔。
她挥了挥手:“小解,说后悔就不酷了。”
说完,最后的虚影也消失了。
天台重新归于死寂,好像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或鬼来过。
解彗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冻得瑟瑟发抖,一张宽大柔软的毛巾将她从头到脚包裹。
谢固明明也看不见鬼魂,却给解彗留足了时间,却知道要来这里找她,就好像清楚,她是来跟李小清告别的一样。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