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休沐的第二日……也是休沐。
应该这么说, 大唐的五月,基本都在休假——根据《吏部假令》,五月除了端午的休沐外、还有十五天的田假, 以供官员们‘农忙’。[1]
朝臣们需不需要农忙不知道, 但总没有人会拒绝放假。
且大唐没有调休补班制度, 纯纯假期。各署衙轮流值班的官员, 也可在假期后补上休沐日。
因而朝臣们对每年五月的期待,远超后世人盼黄金周。
姜沃也不例外,每年都对着历书盼五月。毕竟夏日炎炎,能不奔波于署衙, 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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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假内, 除非有军国大事,朝臣们并不加班,不过还有一种情况, 会导致加班, 那便是帝诏。
端午休沐的第二日,昭文馆学士, 即朝臣们多简称为‘北门学士’的范履冰、刘祎之奉诏入宫, 即日起就任东宫, 为左右谕德。
至于原本的左谕德萧德昭,就是特意代表太子去劝姜相‘宽容大度’的东宫属臣, 则外调坊州刺史。
也巧了, 就是他当时想给李敬玄争取的官位。
休沐日中不上朝,姜沃也看不到朝臣们对此番调令的反应。
但她看到了英国公对此事的反应——端午休沐的第三日,姜沃前往英国公府探望‘近来多病’的英国公,并给李勣大将军带去了他以后只需要‘每五日去一次东宫’的好消息。
英国公府前院很是古朴,正堂内摆着的都是罗汉矮榻。
姜沃坐下来后, 与英国公讲明东宫的人事调动。
李勣听过后,不由露出了悲感伤痛的神色:“陛下以东宫相托,无奈老迈多病,竟辜负圣恩,实是深恨深愧。”
姜沃亦是陪着感伤劝慰了好一会儿。
待流程走完,两人就几乎同时换了神色。
姜沃含笑道:“上回英国公说觉得味道不错的烟熏肋条肉片,我带了些来。”
从端午英国公府送过去的药可知,李勣大将军应该是惦记孙子,姜沃也没啥能做的,就只能给他送来些培根……
李勣大将军颔首为谢。
他还有话要与姜沃谈,目光不由落在紧紧挨着姜沃,在矮榻上跪坐端正的小姑娘身上——
这便是上官仪的孙女吗?
说来,李勣是不太懂姜沃为何要收养上官仪的孙女。她若想要收徒,朝堂中多少人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过去。
就算不是收徒,是要收养,也完全可以去善婴堂抱养一个孤女,身份上没有牵扯的。
之前谁都想不到,她会收上官仪的嫡亲孙女为亲传弟子。当时上官仪可是把帝后同时惹恼了。
她这位天子近臣,多年不松口收徒,最后一收却惊掉一地眼珠。
大约真如曾经袁李两位仙师收她为徒一般,他们一门就是一眼玄学吧。
见李勣大将军的目光看了看婉儿,姜沃便明白,开口问道:“大将军的曾孙女今日在家否?”让孩子们去玩一玩。
李勣颔首转头吩咐仆从,把小娘子请来。
很快有一位二十来岁,相貌明丽桃腮杏口的年轻女子,带了个**岁的小娘子出来。
正是李敬业的妻女。
姜沃一见还略微怔了一下:她早知李敬业成婚,甚至还在英国公府喝过喜酒,但真没想到他女儿已经**岁了。
在心里算了算,姜沃才含笑摇头:原来自己也会犯同样的‘第一眼固有印象’错误——她初见李敬业时,他是十五六岁的跳脱少年人。之后,他在姜沃心里一直是差不多的形象。
有时会忘记,那之后,却也是十年多过去了。
作为国公府子弟,李敬业跟京中这些官二代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成婚,今年李敬业也已经二十七岁了,有个八岁的女儿,实在是很正常。
只是……姜沃觉得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李敬业自己年纪倒是长了,但骄横性情和身上时不时冒出来的那种颇为欠打的气质跟十五六岁好像也没啥差别。
这样想着,姜沃看他的妻子,眼前这位明丽又不失温慧的女子,眼神就更柔和了。
在她带着女儿上前见礼的时候,更温声问起她们母女的姓名。
李少夫人微微一怔,自做了英国公府冢孙妇后,好像很久没人问起她的本家姓名了。
这样想着,她对面前的姜相再次行了个晚辈礼,然后答道:“宁拂英。”又指了身旁的女儿道:“小女还未有大名,祖父慈爱,先起了个小名儿。因盼着她一生顺遂无忧——”
“故名‘顺顺’。”
姜沃沉默了:人无完人,终于发现了英国公的不足,那就是真不会起名啊。
她又凝神看这位顺顺小娘子。
一打眼便先看清一对不描而天生成的浓眉,五官亦是分明大气。且从她的举止站姿来看,绝不是个整日待在屋里的小姑娘。
姜沃见而心喜,从腰间摘下自己今日佩戴的一枚麒麟玉珏作为见面礼——这就是朝臣们为何常要多悬两块装饰玉珏,一旦出现这种在外初次见到晚辈的突发情况,就能现场摘下来用。
顺顺双手接过了这枚麒麟玉珏,行礼道:“长者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