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关各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英国公的晚辈。比如李敬业自己很想去的安西都护府,其将领薛仁贵两次做过李勣的副将,对李敬业一定不会狠管。
李勣大将军更担忧,说不定还会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李敬业塞点军功什么的。
姜沃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与英国公举荐道:“还真有一个人敢管他——熊津都督刘仁轨。”
李勣大将军沉思起来。
他开始还真没想起刘仁轨。
因刘仁轨并非标准军中序列出来的,他是文臣转岗武将。
想想刘仁轨过去的履历——年轻时候刚做九品县尉,就敢直接打死违法乱纪的四品折冲都尉。
实在是不畏强权的硬核狠人。
李勣大将军颔首:“可以。”
他把孙子留在身边,无非是怕李敬业出了京城后,更没人管束他,如今有机会,他自要把人踢出去多吃点苦。
*
封禅完毕,刘仁轨原也要带着他漂洋过海捎回来的,一众倭国、新罗等使臣坐船回去。
就在出发前,听闻尚书左右仆射一同寻他。刘仁轨不免带了几分疑惑过来。
姜沃见人龙行虎步进门——
这两年刘都督在她心里,是完美的辽东代购。以至于她有时候会忘记,刘仁轨是何等样硬核狠人。
果然,刘仁轨听完英国公的嘱托后,连个磕绊都没打:“若是英国公不怕长孙吃苦,只管将人送到辽东。”还老实不客气直接给李敬业定了品级:“只是辽东无闲职,就让他从最低级的九品陪戎校尉做起吧。”
其实李敬业现在于兵部内已经做到了七品官。而京官到边关,按例其实可以再升一级。
只是刘仁轨不准备直接用这种官三代做六品官。
反而直接把李敬业的品级压到了最低——若是英国公连这点委屈都不舍得人受,那他可不敢要英国公府嫡长孙。
见刘仁轨这个态度,李勣大将军倒是放心了,颔首道:“好。”
刘仁轨见英国公同意,这才接着道:“李公子想要打仗也没问题。高句丽、百济等地动不动就有小股反叛军出现。”
“新罗、倭国这两个属国,也总不能尽数安分。”
说到这儿,刘仁轨还特意转头对姜沃道:“我之前与姜相报过的,倭国的银矿,就曾出过倭国‘流民’冲击之事。我虽人未在倭国,但据我看战报忖度——那起子人可不像单纯的流民,估计是奔着炸矿的火药去的。”
姜沃颔首:“正是,所以今日,我也有一事托付刘都督。”
“倭国银矿的管理,我准备交给一个叫吴英的女官。她曾随我师父出海数年,能够熟谙使用罗盘,也能操驾船只,本身武艺也不弱。”
刘仁轨也爽快点头:“既是姜相信得过的人最好。否则我也惦记着倭国几处银矿事——银子事小,火药万一丢了事大。”
姜沃心道:你这句银子事小,辛尚书一定不同意。
刘仁轨虽然是姜沃的好代购,但涉及公事还是公办,对姜沃道:“若是全权负责银矿事,必要掌些兵力才保得住安稳——那姜相定下的这位女官,我得考一考她的本事。若不能掌兵,便只好让她做个监管,我另外派将士过去。”
姜沃颔首:“刘都督只管考。”
刘仁轨能提出‘考核’通过后就让吴英掌兵权,已经符合姜沃的预期了。
若是在大唐本土,尤其是此刻大唐还名将辈出,武德充沛的年代,想让毫无根基的女子入军队为将领掌兵权,实在是天方夜谭。
但从属国开始,就并非不可能了。
尤其是倭国和新罗,原本就有过几任女王。如刘仁轨等将领便也自然觉得,当地既然是女王,那么让女将女官去对上女王,也挺正常的。
那就,从最边缘的地方开始吧。
姜沃想起吴英之前出海时寄给她的信:盼着有生之年,也能操驾一回战船。
那一天,想来不会太远了。
*
圣驾离开齐州之时,熊津都督刘仁轨便未再跟随,只恭送圣驾。
之后便带着东夷各国使臣,并两位宰相托付到他手里的两个年轻人,直奔登州,再次渡海东去。
*
接下来的时日,路上再无风雪阻隔,圣驾有条不紊地往长安城归去。
倒是有一日,裴行俭忽然来寻姜沃。
姜沃从未见过裴行俭这样郑重的请求之色。他甚至一礼到底:“姜相素简在帝心,有一事我欲请托姜相。”
“不知一圣有无心思,再起本朝的凌烟阁,选功臣入内?”
凌烟阁?
姜沃很快反应过来,裴行俭必不是为自己问的。
而是为其师父苏定方大将军问及此事。
与英国公一样,苏定方大将军也年过七旬了,而且……比起英国公尚能任太子太师,苏大将军这一年来却是多病痛。甚至这一回封禅泰山,苏大将军也只能随行,并无力再掌一路禁军护卫事。
实是岁月不饶人。
作为弟子,裴行俭深知,师父毕生遗憾于先帝一朝少有战功。故而贞观年间门凌烟阁,苏定方想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