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五,天气严寒,卯时一刻,宫门口已经站满了排队的大臣们,因为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古代皇帝上朝的频率完全取决皇帝本人,有勤勉的天天早朝,也有懒散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上朝。
延平帝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实行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的规定。小朝会四品以上的官员参加即可,大朝会则不同,凡是在京城的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紫宸殿内站不下,就站外面的广场上。
而且上朝的时间也没那么死板,若是夏日,卯时就开始早朝了,到了冬天,早朝则推迟半个时辰。
虽说这已经比较人性化了,但大臣们都住在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起床更衣洗漱再坐马车赶到宫门口,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早晨三四点就得起床,高中生都没这么苦逼。
刘子岳坐在马车里,无比庆幸自己要跑路了,不然每五天就来这么一遭,真是受罪啊!
看到他的马车出现,晋王大步过来,有些意外:“七弟怎么来了?你的膝盖可好了?”
“多谢大哥关心,已经好了许多。”刘子岳拢了拢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哈了口气说,“大哥,这冬天真冷啊!”
根据他上辈子的经验,现在的气温估计在零下一二十度之间,不过没温度计,没法测出准确的气温。
晋王看刘子岳浑身裹得跟个球似的,赖在马车上迟迟不肯下来,有些好笑。这个七弟自从上次在紫宸殿偏殿昏迷了一夜醒来后,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娇气多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七弟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在车上歇着吧,一会儿到点了大哥叫你。”晋王极有大哥风范地说道。
刘子岳乐了,高兴地说:“多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不远处的太子听到二人的对话,冷冷地撇了撇嘴,这老七怕是个傻子,真当晋王是为他好?也不想想,朝中重臣,还有他们这些龙子龙孙都规规矩矩地排队候在宫门外,连须发皆白背都驼了两朝元老都不例外,他拿乔坐在马车里等,多大的面子啊?
这事回头传到父皇耳朵里,有他好受的!若是被御史参一本,一顿训诫少不掉。
诸位大臣虽没说什么,但也感觉平王够傻的,难怪不受宠,也难怪会自请跑去南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到卯时二刻,钟声响起,厚重的宫门缓缓从里打开,大臣们连忙整了整衣冠,准备进宫。
刘子岳这才从马车下来,直接走到晋王旁边插、入几个王爷的队列中,跟着众人入宫。
进了紫宸殿,又等了一会儿,延平帝才来。
好在殿内烧着炭火,不是很冷。
众大臣纷纷议事,不过冬日事情少,说的不外乎是国库的开支、国子监的学生又做了什么新诗或是一些祭祀又或是哪里出了土匪等等,刘子岳听得打瞌睡。今天起太早了,他实在有些犯困。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三刻,大臣们的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早朝到了尾声,刘子岳连忙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见过父皇,儿臣府中上下已收拾完毕,诸位哥哥也慷慨解囊,赠我程仪,不日儿臣将要启程去南越,以后天高路远,再想见父皇一面甚是不容易,儿臣在此拜别父皇!”
说到最后一句,刘子岳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似乎很是不舍。
龙椅上的延平帝愣了愣,若不是今天刘子岳突然冒了出来,他都要忘记这个事了。本来嘛,这个儿子就没什么存在感,加上他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哪想得起这等小事。
当初下旨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连日期都没写。老七若是知趣,磕个头,认认错,延平帝可能就给他换个处罚了,比如关禁闭,或是去皇陵守孝三个月反省之类的。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不怎么讨喜,身上到底流着他老刘家的血脉。
哪晓得这蠢东西还当真了。
延平帝有些不喜,自己这群儿子都挺机灵的啊,老七怎么如此木讷。
皱了皱眉,他沉声问道:“平王,你可想好了?”
这已经是延平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刘子岳是个聪明的就该顺着杆子往下爬,立马诚惶诚恐地磕头求饶忏悔。
满朝文武都听懂了延平帝的意思,意外又不意外,不管平王在皇室中如何不受宠,但终究是龙子龙孙,身份不一样,陛下对他网开一面也不稀奇,况且平王顶多是懒惰了一些,并未犯什么大罪,流放这个处罚实在是重了些。
晋王没料到会出这种转机,连忙给刘子岳使眼色,示意他改口。
但刘子岳就跟个木头一样,似乎完全没听懂延平帝这么直白的暗示,磕了个头说:“儿臣愚钝,说话做事都不如诸位哥哥,在宫里时总是惹舒妃娘娘不开心,出宫建府之后差事也办不好,老是让父皇生气,儿臣有罪,儿臣愿流放去南越,受些磨难,兴许能成长几分,有一天也能让父皇以儿臣为傲!”
延平帝是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老七蠢归蠢,到底有几分自知之明,还有点孝心。不高兴的是,他都给这小子台阶下了,这小子竟然没抓住,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