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愚不可及。不过他居然全军出击,倒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朱襄表情古怪:“围住了吃不下,只能等援兵?”
白起叹气:“你确实知兵。掌兵可以练,你可以尝试一下。”
朱襄:“……”被武安君夸奖了,我是不是该插一会儿腰?
朱襄收起心中的怪话,问道:“以我的推断,赵军应该还能支撑,赵括不会投降。而且他若投降,他留在邯郸的族人肯定全部会被处死。赵军怎么会降了?”
白起道:“你再猜?”
朱襄:“?”
如果不是看白起的表情十分严肃正经,他都以为白起在逗自己玩了!
朱襄道:“猜不出来。”
白起点头:“还是有你猜不到的事。你要来换战俘,准备了何种说辞?”
朱襄从怀里掏出一叠折好的纸,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呈上:“我想说的都在纸上。”
白起毫不畏惧朱襄会刺杀他,坦然接过纸,一边展开一边道:“何为纸?”
朱襄道:“用草木制作而成,能书写文字的东西。武安君看了就知道了。”
白起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道:“原来如此。纸比竹简木简更易书写和储藏。”
秦王的手摊开又抓紧,桌子下的下袍都抓皱了。
什么纸?寡人怎么没听子楚说过!
白起看完内容之后,将纸递给已经快坐不住的秦王:“先生,你是文人,比我更懂这些。”
秦王赶紧接过纸,把纸正面反面反复摩挲了一下,抬头道:“这纸是否难制作?”
朱襄道:“难也不难。我已经将造纸术交予墨家的相和,公可向他询问。”
秦王激动道:“你知道这造纸术有多重要吗?你就这样把它交给秦国?!”
朱襄点头:“造纸术也是我请求秦国不要阬杀赵国降卒的条件之一。算是定金?”
秦王干咳了一声,装出平静的模样:“赵人已降,我秦国怎么会阬杀降卒?”
朱襄道:“秦军自己都要断粮了。秦国也因为连年征战误了农事。秦国不杀赵人,是将赵人当奴隶送回秦国,饿死秦人供养赵人?还是将赵人送回赵国,等赵国再用这支老兵组织军队?”
秦王有些无语:“朱襄,你究竟是来请求秦国放过赵军降卒,还是让秦国杀了他们?”
朱襄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所说的是秦国目前面临的困难,是实际存在的事,所以我不会报侥幸心理,以为秦国会留赵军降卒一命。在武安君眼中,秦国和秦人才是第一位,什么名声,都是次要。”
秦王看了白起一眼,道:“武安君确实如此。没错,武安君就是要杀降卒,你凭着这一张纸,就能说服武安君?”
武安君白起:“?”
我们刚才不还说不杀了吗?行,你是君上,你说了算。你说我要杀,那就是我要杀。
白起颔首,认了这口锅。
朱襄道:“公请看看纸上写的字。”
他疑惑,这人究竟是谁,居然得白起如此敬重,还尊称为先生?难道是秦军的监军?
秦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看朱襄写了什么,赶紧低头看字。
朱襄所写的内容,和他出使前与蔺相如、廉颇、荀况等长辈所说的内容差不多。
赵军砍了赵括的脑袋主动投降,秦王本就很难再不要脸地杀掉这群降卒。朱襄这张纸上写的内容,给了秦王一个宽广的台阶,可以舒舒服服拾级而下。
秦王表情缓和:“你真的能在三月之内种出能供秦军和赵军都能吃饱的军粮?是你那个土豆?”
朱襄不意外秦人已经知道土豆,道:“是。”
秦王感慨:“如果在各地都种上土豆,岂不是世上不会有饥饿的人了?”
朱襄摇头:“土豆极费地力,且有劣化风险,以如今种植技术,无法久种,只能用于救荒。”
他将土豆优劣一一道来,并详细解说了如何种植土豆。
秦王和白起皆听得十分认真。
大帐外,守卫的秦军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把耳朵竖了起来。
当朱襄简略说完时,白起站起身,亲自为朱襄倒了一盏水,道:“朱襄,你名不虚传。”
朱襄喝了一点水润喉咙,这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我拿得出手的本事,就只有种田了。”朱襄道,“除了土豆,我还带了一些小麦的良种,以及我种田的心得,都献给秦国。”
白起这么冷漠的人,眼底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无奈。
公子子楚曾说,朱襄有王佐之才,没有王佐之智,真是了解朱襄。
哪有这样的使臣,把自己这一方的底牌一一掀开,直接对敌人开诚布公?
朱襄比白起想象中的还傻。他又拿出一卷兽皮,道:“这是赵王要先给秦国的城池。不过武安君别抱希望,赵王就是嘴里随便说说,之后肯定会反悔。”
白起看向秦王。
秦王看向白起。
君臣二人表情夹杂着无语无奈和……些许慈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傻孩子,他当什么使臣啊,他就是出去买东西都会被奸商坑吧?!
朱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