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试验台后传来,仿似不经意间打断了她的问话。
他站起身,折叠好纸张,找了一个袋子,将三个瓶子连带着使用手册一起装了进去,交给了司露。
“东西都在里面,我送你下山吧。”
司露心里想着自己直接队友传送到秃秃那里,摇了摇头刚想拒绝,接触到了阿贝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她转而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阿贝少这时就显得很善解人意,回到营地开始整理试验器具,没有过来凑热闹的意思。
阿贝多将司露送出营地,一路到了山脚,确信已经离得营地远远地,司露这才开口。
“阿贝多先生想说什么?”
“关于你和默菈先生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无意发表看法,也不会向任何人说。”阿贝多开门见山。
司露:“……不是,你不要说得我和他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关系一样。”
她想起之前因为真假阿贝多的事,她无意中在阿贝多面前暴露了自己和默菈有“特殊的通信方法”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其实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没有担心过这件事。”
“为什么?”阿贝多有些好奇。
司露顿了顿,随即有些狡黠地眨眨眼,“大概是因为,我也掌握了阿贝多先生的秘密?——比如你在营地里藏了个人什么的。”
阿贝多:“……我和他也没有‘图谋不轨’的关系。”
好嘛,搞到最后只有默菈和阿贝少有图谋不轨的关系是吧。
阿贝多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对于一名探寻世界真相的炼金术师而言,最重要的美德是什么吗?”
司露想了想:“知识?”
“恰恰相反——对于很多学者而言,知识等同于诅咒。”他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没有多言,转而回答了刚刚的问题,“最大的美德,是学会扼制自己的好奇心。”
司露微微顿住脚步,有些意外会从阿贝多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她斟酌道,“但是好奇心,是探寻真相的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东西。”
“是,所以学会扼制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贝多很坦然。
“——这样的话,如果我同我已数百年未曾谋面的母亲来说,或许我下一秒也会被她分进‘失败品’的类别去,”他停下脚步,笑了笑,看向司露,“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我开始享受起了这样安定的生活。”
说道这里,他自己都有些叹息,“我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人类的软弱,人类的瑕疵……就像你告诉我的,人只有‘活着’,才能‘死亡’。”
他轻轻摊手,一根新芽自他指尖悄然攀起。
“世界真相的探寻者,注定也会成为真相路上的殉道者,我曾经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担心我的身后事。”
光秃秃的新芽上生出了绿色的枝叶。
“比如……在我离开后,可莉的那些蹦蹦炸弹以后由谁来保管?她炸完星落湖中的鱼后,该有谁来支付赔偿?……还有如果之后砂糖的陆叁零捌蝴蝶型风灵再次脱离控制,掀倒了清泉镇的所有房屋……或者如果我离开后无人再阻止蒂玛乌斯的《人类与史莱姆生物基因中的共通因素与结合效果》等等论文……”
司露又忍不住歪了重点,扶额感叹道:“……你都养了一群什么奇奇怪怪的孩子啊。”
阿贝多轻咳一声,“总之,出于被人类软弱情感的控制,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指尖的枝丫已经长得十分茂密,青翠欲滴,仿佛刚刚从枝头摘下。
“所以,无论是你和默菈先生的事,还是‘他’的事,你都大可放心。”
司露意识到了阿贝多这一番话的意思。
“我不会以任何身边人——包括我自己——的安危为代价,去追寻一些暂时不可被人类探知的真相,至少短期内,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很温柔,“所以,请你放心。”
探寻知识是作为殉道者的智慧,而遏制好奇心,是作为人类的智慧。
阿贝多为成为殉道者而生,花了五百年后,终于长成了“人类”。
他没有放弃继续探索世界真相的打算,但在那之前,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心。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阿贝多顿住脚步,不再相送。
“阿贝多先生……”司露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怎么了?”阿贝多回头。
“……枝丫,枯萎了。”
阿贝多手中以“创生之法”短暂催生的枝丫,在以极快的速度走向枯黄。
阿贝多低头,轻轻松开了手,枝丫化为齑粉,消散在指尖。
“万事万物终有走向终点的那一日——这也是世界的真相之一。”阿贝多似乎已经十分习惯。
他不再多言,重新回归了雪路,拾步回山。
司露看着他的背影半晌,问了菜菜:“……他是不是,在立什么奇怪的flag?”
菜菜从她的发丝间探出头来,“别问我,我不是人类,听不懂你们的哑谜。”
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