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将皇帝惩治达瓦达仕部的经过告诉颖妃, 颖妃听后自是额手称庆,万幸当初没选择跟慎嫔合作, 否则难保受到牵连。
又觉得郁宛母女真是她命里贵人, 当初萨日娜特特告诉她那番传言,她本来有点疑心挑拨离间,如今才知根敦夫人是个直肠子——塞音察克这个孬种, 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竟要找外头的野种冒充, 他的宝贵闺女慎嫔又能是什么好货?
颖妃推心置腹告诉郁宛,她如今对子嗣缘是看淡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哪怕膝下冷清,跟姊妹们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
当然她是妃位才能说这话,若是个仰人鼻息的嫔位或者贵人, 只怕颖妃就没什么底气了。
郁宛笑道:“姐姐也不必灰心,兴许哪日你也能和婉嫔一般呢?”
颖妃摆手,“罢了, 我受不得那份累。”
且看多了宫里的皇子公主们, 一个个规行矩步,谈吐斯文得跟木头似的, 倒也没什么兴味, 只有阿木尔最投她缘,认为颇有草原遗风。
郁宛叹道:“我还盼着阿木尔多跟她哥哥姐姐们学呢。”
再怎么得宠, 太放肆也不行, 如今因她是皇帝最小的女儿, 皇帝才多疼她些, 可若是汪氏生出个十一公主来,局势恐怕就不一样了。
如今宫里一团乱象,她也不愿阿木尔在外横行霸道的,旁人尚可容忍,若是冲撞几位新宠怎么了得?总得约束些。
颖妃颔首,“你说得有理。”
正好她在宫里有些人脉,让郁宛拿她的亲笔信去请几位教习姑姑,她虽不是阿木尔的养娘,可也是看着阿木尔长大的,疼她的心不比兰贵人之流少——这孩子身上到底淌着蒙古的血呢。
郁宛谢过颖妃好意,欣然离开。
她本就打算从颖妃这里要两个人,再让小桂子请裕贵太妃帮忙找两个,两边彼此制衡,以免大权独揽,在阿木尔跟前一手遮天。
她又怕嬷嬷们联合起来威吓阿木尔,把孩子教得太过“听话”,便微笑着对几人道:“你们都是积古的老人家了,让你们受累本宫实在对不住,可也是没办法,公主才刚开蒙,得有人帮她指路,教她些是非黑白、真知灼见。你们若是干得好,回头还得送几个到我蒙古娘家去,那里不通教化之民太多,更能派得上用场。”
嬷嬷们面面相觑,哪里听不出豫妃娘娘在威胁她们,生怕她们在十公主身上弄鬼,连忙正襟敛容,齐齐对郁宛立誓,“老奴们自当谨记,绝不使娘娘烦忧。”
开玩笑,谁愿意到蒙古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她们只想混几个养老钱,可不想把命都赔上。
郁宛方才一人赏了一挂金坠子,如此恩威并施后,阿木尔的功课便正式提上日程了。
乾隆挂念女儿,抽空也得过来瞧瞧,见院子里井井有条,郁宛这个从没管过事的居然将那几个老油子治得服服帖帖,难免大为惊叹——他向来知道这些人多难缠,仗着资历深厚,大半还有点出身,等闲主子们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在永和宫却乖得像兔子?
郁宛笑道:“怕被我送去蒙古啃草哩。”
其实勒扎特部有什么不好?水草丰足,牛羊肥美,要不是当初那道圣旨,她都想一辈子留在家里。
宫里才是处处受限,但凡人多点的场合,想大声笑笑都不能够,她看这些人活到快入土都没活明白。
乾隆睨着她,“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郁宛莞尔,“她们也不知道我之乐呀,所以我可没吓唬她们,是她们不能理解我的好意罢了。”
乾隆拧了拧她鼻头,“油嘴滑舌。”
论诡辩,这位倒是罕逢敌手。不过他希望阿木尔能保留如今鲜活的性子,故而对郁宛的做派睁一睁眼闭一只眼——日后阿木尔若是表现差劲,他也有理由堵言官们的嘴,不是爱女不肯学,是人家教得不好。
郁宛促狭道:“您还有空四处溜达呢,不该多陪陪惇常在去?”
大概也只有她能这么平静地跟他谈论汪氏,因她对先皇后一无所知,乾隆在她面前也格外轻松,不必有任何愧疚或懊恼的情绪。
他便也坦然道:“鱼在锅里,还怕跑了么?”
汪氏既进了宫,注定再也走不出去,他想什么时候见面都行,只是眼下还不着急。
他当然听说了汪氏在永寿宫学规矩,但也实在好奇,贵妃能将汪氏调理成什么模样——想见而又害怕见到,他跟富察氏成婚之前,怀抱的就是这种心情。
郁宛觉得皇帝连心态都年轻了几岁,看来他要寻觅的不光是与富察皇后的鹣鲽情深,还有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当真不假。郁宛报以微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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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猜着惇常在的出道战多半会一鸣惊人,但郁宛再想不到与惇常在第一个起冲突的会是忻妃,实在忻妃这段安静得过分,自从毁容之后便闭门不出,哪知难得出来散步就跟惇常在撞上了么?
小钮祜禄氏当时也在现场,吓得魂不附体,她本来想上去解劝的,可偏偏脚步就跟定住了似的——她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明目张胆似的宫斗,昔年被瑞官女子在胭脂里下药都没这般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