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气氛骤变, 欢乐顿消,连钮祜禄老太太的睡意都去了几分。
倘真是霍硕特部派来密探窥伺帝踪,这事可不能马虎, 难道再起战火?
纯贵妃见这小小常在方才殷勤布菜,在御前转来转去,俨然没把自己这个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心中早有不悦,这下可逮着机会, “大胆郭氏,竟敢欺君瞒上,还不快从实招来!”
郁宛心说怕是纯贵妃没尝到那几块好肉,愠怒下才借题发挥。
她虽然也有点替郭常在冤枉, 但是同为蒙古出身,却不好发言——万一皇帝疑心几个部族串通的可怎么好?
颖嫔伊常在人等亦齐齐沉默以对,又是幸灾乐祸,又怕引火烧身。
郭常在这会子真可谓痛哭流涕, 火光之下头发也毛了, 妆也花了,两行乌油油的泪水从眼中淌下。她再不敢隐瞒,急急辩道:“皇上明鉴,臣妾并非故意打听您的喜好, 是忻嫔娘娘教了臣妾些争宠的法子, 臣妾怕记不住, 才抄在纸上。”
纯贵妃冷声, “胡说八道,既是要你争宠,怎的你却随意夹在袖里?在宫里时又不用, 偏偏带出来。怕不是木兰还有跟你接头的人,你好借机传递出去?倒来攀诬忻嫔。”
郁宛不能不佩服这位娘娘的想象力,言之凿凿都能编出好戏了,看来纯贵妃能坐到贵妃位也不是全凭运气的。
幸而郭常在脑子虽笨还知道轻重,她哪肯让这么重一顶帽子扣下,可关系着霍硕特部全族的性命!
赶紧伏地叩首,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汩汩而下,哭诉道:“的确是忻嫔娘娘的意思,皇上试想,臣妾进宫才多少日子,哪里知道这些枝叶末节,若无人引导,给臣妾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御前兴风作浪!”
这话就有几分可信了。
依着纯贵妃的意思,恨不得立刻关进慎刑司严刑拷打,好叫她吐个干净。
奈何身在围场多有不便,乾隆爷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只道:“李玉,找人送郭常在回宫,禁足一年,无事也不必再出来了。”
他对霍硕特部倒还是相信的,也不能太伤了民意,让郭常在圆润地滚出御前也就是了。
郁宛心想,这位爷倒是个恩怨分明的,知道主谋在谁。
果不其然,等送走郭氏,乾隆便转向太后,“皇额娘,依您看此事该怎么处置?”
钮祜禄氏知他问的忻嫔,唯有长叹,“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原本母子俩对这忻嫔倒十分看好,宫里满军旗嫔妃不多,她又是总督之女,出身显赫,赏识她也是给镶黄旗颜面。只要她本本分分的,等这胎生下无论男女必能封妃,何愁前头不够风光?
怎料大好的机会却被忻嫔自个儿断送了。
钮祜禄氏万分失望,酒意虽醒,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仍旧回帐篷歇憩去。
纯贵妃忙着表孝心,脚不沾地跟老人家走了,谅来有郭常在前车之鉴,余下的也不敢太过放肆。
可富贵险中求,又岂是纯贵妃能一手遮天的?
这厢伊常在见无人管束,早已蠢蠢欲动,赶紧拌了一盘子烤肉过来,“皇上,您也尝尝臣妾的。”
她颇有几分小聪明,方才郭常在在那布菜时就目不转睛看着,早已记下。
乾隆睨她一眼,并未说话。
郁宛知机,晓得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也得给达瓦达什部点脸色看,她这个僚机怎能不从旁襄助?
便精心挑了一条烤得滋滋冒油的羊尾巴递过去,“陛下酒足饭饱,想必吃不下许多,浅尝辄止试试味道罢。”
伊常在撇嘴,还以为她目无下尘,却原来也是个惯会争宠的。
仔细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宫里贵族素来唯爱净肉,那些个内脏下水、脑袋尾巴蹄子之类边边角角的,恐怕碰都懒得碰。
乾隆以前确实不爱这些,架不住美人盛情,加之从郁宛心中听出这是她最爱,便勉为其难尝了尝,拿筷子夹起一点放在嘴里,怎料那点肥油入口即化,鲜香滚烫,恍惚间差点以为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下去了。
乾隆目露惊艳,“这是怎么做的?”
郁宛笑道:“刚宰好的肥羊割掉尾部,褪去净毛,放滚水里溜一遍去掉腥气,再加姜醋卤制,卤好后再烤,外壳焦脆,里头却跟嫩豆腐似的,一抿就掉了。您别瞧不上,几十斤的羊才能得这么一条细细的尾巴呢。”
言下之意,她把最贵重难得的东西都奉到御前,可见诚意。
乾隆果然龙颜大悦,拍了拍她手背,“还是爱妃最得朕心。”
伊常在这会儿可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走了个郭常在,多贵人又打蛇随棍上,半分空隙都不留下,莫非老天爷就注定不肯眷顾她这个苦命的美女么?
她也不求多的,只要万岁爷肯来她帐中一夜,只一夜,她必有把握将其留下。她这趟进京没带多少行李,些许房中助兴之物还是有的。
奈何伊常在还是打错了主意,这晚乾隆没去郁宛房中,可也没召旁人侍寝,他得留着精神准备明日打猎呢,把力气耗尽了,赶明儿马背都爬不上去得多丢人。
郁宛则畅想着五阿哥纵马林中的英姿,不知他会否碰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