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芳僵硬着身子, 从里面抱出来一小堆的柴火,用娘家的柴火堆引着后,把自家的铁锅架在了上面,那手冻的都伸不开了, 像是黏到一块似的。
刚刚抱柴火都是用手臂抱的。
陈耗子他们围着自家的小火堆, 周芳芳也舍不得使唤男人, 自己端着木盆去外面装雪。
把木盆放在地上, 用手臂把雪堆上的雪扫进盆子里。
一阵夹带着雨雪的寒风吹来,吹的周芳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脸皮发紧, 整个人都在打寒颤, 回到山洞里,那头发上,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淌了下来。
人被冻的麻木了,动作僵硬的把盆子里的雪倒进了锅里, 来回几趟,才坐了下来。
周芳芳家的铁锅里煮着野菜团子, 一家四口, 看着里面的人吃饭。
他们一人端着一碗滚烫的菜疙瘩, 就着清脆可口的腌萝卜,还有往外冒油的糟鸭蛋, 烤的金黄酥脆的羊肉馅饼……
整个山洞弥漫的都是这些香味杂合在一块的奇香……
不仅有吃饭声, 更有咽口水的声音。
冻僵的身子烤的缓了些的周芳芳拿着衣裳, 牵着儿子闺女从她爹娘身边过,吃的正香的她爹娘, 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看。
换好衣裳后, 更冷了, 他们的板车上扎的油布幸好没有掉,里面的破棉被和还有几件夏天穿的单衣裳没怎么被雨水打湿。
她们换上后,披着破棉被发抖的坐在火堆旁,滴水的衣裳在一旁烤着。
头晕脑胀的陈耗子一个劲的给周芳芳使眼色,让她去她娘家要点饭。
她们的闺女和儿子,蹲在周老抠面前,仰着头看他们吃。
“姥爷,姥娘,俺们也想吃……”
王翠芬就烤了一张羊肉馅饼,这些人撕着吃,一人一小块,石头上还剩最后一小块,被王翠芬拿起来塞进孙女猫蛋的嘴里了。
然后瞅着大闺女的这俩娃,
“没有了……”
最后一块切开的鸭蛋是被周老二拿给了他媳妇刘小娥,刘小娥把冒油的黄给了猫蛋,自己一口闷了蛋青。
锅里的疙瘩汤也做的正好一人一碗,想吃第二碗都难,没吃饱的就烤馍片就腌菜吃,味道也美的很。
“队里也给恁家分麦子了,要是想吃的话,让恁娘给恁们做。
还有那鸭蛋,想吃让恁娘恁爹拿钱去外面卖去。”
王翠芬毫不客气的说道,家家都是过日子的,麦子刚打下来,队里分粮那会,她回娘家,不舍得拿自家的白面,就拿两个红薯,磕碜谁哪?
既然她这样会过,那就好好过。
“娘,俺家的白面吃完了,钱也没有……你就给他们吃点吧,他们都是你的外孙,外孙女啊。”
家里穷,就连她爹娘都瞧不起她,周芳芳心里难受的很不是味。
“呵,家里的白面吃完了?没吃完的时候,你这个做闺女的咋没想到自己的爹娘?
也不说给我和恁爹送点,那过年队里分的肉,也进了你们的肚皮吧。
你们吃好喝好了,把好东西吃完了,现在没得吃了,才想起来你这个爹娘……”
王翠芬其实不是真想吃她的东西,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大闺女家里得了啥好吃的,都先紧着她男人,她的娃,从来没有想起过生养她的爹娘。
不对,也想起来过,只有在家里受了男人的气,穷的又揭不开锅,吃不上饭,借钱借粮的时候才能想起这个爹娘。
把爹娘当粮仓,当钱袋子。
“娘……”
周芳芳被说的哑口无言,垂下了头,她们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劳动力,分的那点麦子,自家还够吃哪,她再给他们点,那她们就没有了……
再说了,她爹娘也不愁麦子吃,她们家有好几个劳动力,分的麦子比她家的多多了。
原本她回娘家还准备借点麦子回去哪,可没想到因为面条的事,被她娘王翠芬给赶了出来,不仅麦子没借成,就连那顿豆面条都没吃到嘴里。
“别叫我娘,我应不起你这声娘,我的孝顺闺女,你就是个吃野菜的命,就好好带着你的娃啃野菜吧。”
刘蛮山一家没有一个来劝的,因为他们也觉得,这都是亲家这个大闺女自找的。
不听爹娘的话,硬是嫁给那种男人,吃野菜不亏她。
陈耗子早就习惯他媳妇的爹娘一家看不起自己,听到他岳母娘这样说他媳妇,他怂的连个屁都不敢出声。
周老二烤着馍片,也不吭声,他这个大姐……他不是没有劝过。
出门子前,他这个当兄弟的不让她嫁,非要嫁。
婚后第一次哭哭啼啼跑回娘家,说那个之前对她如何如何好的陈耗子和村子里的妇女不清不楚的。
他上门替她大姐教训那个二流子,可还没碰着他,他那个大姐就心疼的拦住了他,说啥不让他打他。
后面还有一次,那个二流子把一个女的领回家了,趁他大姐去地里上工了,俩人滚在了一个被窝里,被回来喝水的大姐给撞了个正着。
她哭着又回娘家来了……他当兄弟的实在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