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额角青筋跳起,愤怒地推开了桌子,那砚台一滚,里面的墨汁渗出,全落在了他刚写好的信上,程瑞面色一变,伸手去捡,但已经晚了。那些自己逐字逐句写出,想告诉好友的心中秘语,已溶于一片黑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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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叶问和陈延又准时上门了。
二人手里都拿着昨夜写好的信,路上正在想着今天能不能见到正主,走到程家,却发现程瑞的小厮正在正门一角,一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
“叶公子!陈公子!”
“你家公子终于肯见我们了?”陈延想,看来此信不用别人递,可以亲手给了。
但小厮林生却没有正面应,只道:“公子今日一直在里面等着两位!”
随林生进入程府后,二人先穿过了前院,又走过了一座花园,才到了程瑞所住的院子。
一到这里,陈延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大白天的,“程瑞就在里面吗?这房门怎么没开?”
叶问也发现,这里不止是房门,连窗户都是紧闭的。
二人捏着信,心下担忧,便径直往前到了门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霎时间,一束光便这样穿进了房间里。林生低头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去。
这房间有点乱,桌子歪歪斜斜,地上还有一团墨汁,陈延扫了一眼,发现程瑞正坐在床边,他和叶问叫他的名字。
少顷,程瑞抬起头,叶问和陈延都惊呆了,惊讶之后,他们皱起眉来,“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的程瑞不说面如冠玉,但吃好喝好,也是面色红润,脸颊挂着肉,瞅着有几分亲和贵气的佳公子,但如今二人面前这人,面色蜡黄,眼球微微发黄,头发虽然束着,但明显枯糙,他不光精神差,且瘦。
这哪像是过了个年,这活像是年里坐了个牢!
叶问立刻坐在了程瑞的身边,“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年节受了委屈?怎成了这个样子!”陈延也坐在了他的另一边,“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宽慰之语在耳畔响起,程瑞的眼睛霎时就红了。
他即刻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陈延和叶问对视了一眼,此刻没有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一个去了门口叫林生上一壶热茶,另一人在他身侧。
少顷,热茶入陈延手,陈延递给程瑞,“天气冷,喝点热茶暖暖手吧。”
他接过了茶,但没有喝。
叶问便道:“这可是二哥亲手给你倒的茶,三弟这么不给面子吗,一口都不喝?”
低头的程瑞僵了一下,才慢慢抿了一口。
这回应有了第一下,便会有第二下,第三下……
叶问和陈延都是耐心之人,轻声同程瑞说了好些话,一开始,程瑞还低头不答,但在陈延和叶问把手上的信递出后,程瑞的心防突然垮了。
原来,他们也写了信。
起初的叙述是零碎、简短的。
程瑞先说了程家与郑母要求他‘结帮’、强逼他必须要见叶问之事,但这已是常事,他其实习惯了。
让他颓唐至此的,主要还是因为另外的人,另外的事。
“是因为邱平先生吗?”陈延问道。
程瑞很惊讶,“二哥怎么知道?”程瑞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很丝滑、很平常的叫出大哥、二哥这样他曾经认为有些羞耻的称呼了。
“是邱平先生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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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抗拒被陈延的话所带来的震惊冲破后,程瑞把自己想说的话起了个头。
万事开头难,头开了,后面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其实,还是收徒的事。”程瑞苦笑着说:“当初我们一起去藏书阁,邱平先生说要收我为弟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怪异。”
“只是当时觉得……说不定呢,说不定便是合了邱先生的眼缘。”
“年节时我才知晓,原来邱平先生会收我为徒……”他哽了一下,“盖因我外祖父与他相交,并许他万金。”
他曾经惊喜地觉得自己终于靠了一回自己,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拿钱开路走的后门。这对程瑞来说,的确是一个打击。
“原来,我所高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潜力、我在岳山书院的进步、我的最后一次旬考,我因长处而被青睐……”
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停!”眼见着程瑞的情绪马上要绷不住了,陈延立刻开口,“三弟胡说什么!你被邱平先生青睐的原因可能不是你有潜力,但你有潜力、你的进步都是真的。”
叶问也开口:“三弟这是年节吃得少饿懵了吗?去岁你在岳山书院如何学习?如何听课,如何习文,如何从写一篇时策都困难到后来的时策信手拈来,你全然忘了?”
“程瑞,不要以一事而否定万事。”陈延按住他的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从牛角尖里钻出来的程瑞发现大哥、二哥说得也很有道理。
所以,他是大有进益的?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场上的另外两个人甚至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扶额反问:“难道你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