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混在这一片杂乱中，有些模糊:"小游，怎么了？"
他的声音内敛而温和，只听声音，就会让人感觉到这一定是一个清雅的男人。
尤游舔了下唇，回头去看卧室门口，柏回青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站在门口，大概是看到他在打电话，就没有进来。
攥紧的手指略略放松了一点，尤游收回目光，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爸，跟你说件事。"
"什么？"
似乎是有人在叫唤，男人捂住话筒，说了什么，尤游没听清，但他大概能猜到，估计是催着他去彩排，去看效果，去听音乐，去…………
因为每次都差不多这样，无一例外。
果然，等男人再次举起手机，第一句话就是----
"不好意思，小游，爸爸这边有点忙，你要说什么？"
他没说要挂电话，但是已经加了前缀，尤游小时候听不懂这个前缀的潜在含义，还以为爸爸的意思是，爸爸这么忙，还跟你通电话，可见爸爸是爱你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很忙，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尤游闭了闭眼，对着话筒轻声道:"我谈恋爱了。"
男人顿了一下，笑道:"那很好啊，我们小游长大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像是真的在为尤游感到高兴一般，但尤游却没忍住，喉头哽了一下。
他以为，对方至少也会问上一句，是什么样的人。
尤游垂着眸子，手指微微蜷起，又舒展开，再蜷起。
"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就先…………"
赶在对方说出挂电话前，尤游说:"是个男孩子，很好的男孩子。"
对面剩下的言语蓦地消失，突如其来的安静，明明剧组的声音混乱且嘈杂，偏偏就是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跨越上万公里的距离传到尤游的耳里，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
“我觉得不太合适，”他的话有些生硬，之前的温和像是破碎的玻璃，找不出一片完整的，“同性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并不觉得你能承受这种感情将要面对的舆论压力。”
尤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虽然这些话是第一次听，但他却并不觉得意外。
“我已经成年了，”尤游的情绪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说话也是少有的尖锐，“你觉得我不能，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呢？”
“是十九年来的不闻不问吗？我能什么，不能什么，你真的知道吗？”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尤游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把户口迁出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尤游知道，这个人其实并不关心他会面临怎样的舆论，他只是怕摊上麻烦，仅此而已。
对面沉默了一下，似是不想吵架，主动软了态度：“小游，爸爸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尤游笑了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觉得这句话嘲讽得刺耳，但现在，他却只觉得好笑。
他知道这人并不是不想因为吵架伤了感情，而是觉得大庭广众吵架，有失仪态，这个人对外永远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
“我以为我受到的最大伤害是来源于我的原生家庭，”尤游的声音还是像以往一样柔和，疏离又客气道：“我其实可以不告诉你们，跟你说，只是想要给我男朋友一个公平的对待。”
早在很多年前，尤游就已经明白只有不幸的孩子才会用原生家庭形容自己的过去，幸福的小孩大概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家人要用原生家庭来形容。
正如他所说，这通电话，他只是为了投桃报李，柏回青以真心待他，所以他也应该回应。
对面又是沉默，尤游笑了笑，说：“您忙吧，我挂了。”
说罢，他主动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有去听对方未尽的话语。
尤游垂着头，视线落在手机的通话记录上，五分五十八秒。
扯了扯嘴角，他还以为，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呢，原来也不过是五分五十八秒。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阳光，尤游抬起头，看到柏回青站在他面前，男生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深邃的琥珀，狭长的眼眸如同锋锐的刀，只是此刻沾染了点红在眼尾。
柏回青在他面前蹲下，双手捧住他的脸，粗粝的指腹带着心疼拂过他的脸颊。
然后，尤游听到他说：“崽崽别哭，我把我的家人分给你，我们一起爱你。”
***
寒假总是短暂的，过了年关，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大二下学期的课很多，尤游变得格外的忙碌，柏回青也不遑多让，通过了选拔赛的他，开始调整状态，迎接六月的亚运会。
没有课的时候，尤游就会去看柏回青训练，因为比赛将至，柏回青的饮食被队里的营养师包揽，两人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变少了。
明达也是参赛选手，比起自律且发挥稳定的柏回青，他就比较惨了，天天被教练盯着，训练量巨大，连游戏也没精力玩了，每天回宿舍倒头就睡。
赵路转到了体育教育专业，虽然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