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堡景色很美。
高处有很多彩色玻璃构成的花窗。星光透过那样的玻璃洒在庭院中复古的地砖上。
幽深的古堡内处处浮动着如梦似幻的彩色微光。
只是四处静逸得可怕, 一点声音都没有。
行走在其中,总觉得有一只巨大而古老的怪物蛰伏在这城堡深处,正睁着双眸, 静静注视着自己。
林苑看了身边的倪霁一眼。哨兵的目光澄澈,缓步走在彩色的光晕中, 还对她笑了笑。
仿佛这里也没什么可怕, 和他们之间任何一次的训练,任何一次进入的污染区一样, 不值过度紧张。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古老的石质建筑上逐渐出现了很多战斗过的痕迹。
那些战斗痕迹很新,像是刚刚发生没有多久。
林苑甚至看见了一截被斩断的金色发辫, 黄金色的发丝散落在地面的泥泞中, 沾染了血迹。
盯着那几缕金发看了一眼, 脚步不停,一脸镇定, 快步迈了过去。
自己一向是个冷静的人, 眼下的情况,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林苑对自己说。
城堡大厅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突然主动打开了门, 金红色的大门黑洞洞地张着,像一个吃人的怪物张开大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大厅里的光线很暗, 林苑眯着眼睛看去, 看不清内部情况。
只知道内部装饰豪华,地面铺着猩红的地毯,摆着柔软的复古沙发。
最深处是一条弧状的楼梯,楼梯的平台后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 倪霁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往后拉,抬手挡住她的视线。
倪霁的手心很干燥,温凉,因为一路摘了很多的花,染上了浓郁的花香。即便如此,也无法隔离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林苑透过哨兵的指缝,看见了自己绝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在那个昏暗的,有如地狱一般的地方,鲜血浸透了整片空间。
隔着哨兵的指缝,只能看见浓稠的红色,和苍白的肢体。
刺眼的红色几乎灼伤了林苑的视网膜。
每一个角落里,都血腥到了极点,受难者的面孔是那样熟悉。
林苑觉得自己还很冷静,她推开倪霁的手,一步步向那浓黑深处走去。
她看见了妮可。
妮可斜靠在一条长沙发上,双手交错握在胸前,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一样。那身纯白的向导服被彻底地浸染成了鲜红的衣裙。
一个向导在身体流失了这么多的血的时候,是不可能再活下来的。
在妮可身后,一根雕塑华美的石柱和高高的穹顶间,结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杜圆圆被吊在上面,一只巨大的蜘蛛趴在她的身边,正啃食着她的大脑。
林苑抬头看那张流着血的巨网,脚底一个打滑,险些被地面黏腻的鲜血绊倒。
她在站起身的时候看见了云洛。
云洛被挂在一根尖锐的木桩上,长长的血迹一路沿着木桩流到自己脚下。他似乎还在受难,没有完全死去。
林苑想要往那边跑,更远的角落里有一整面墙的巨大鱼缸,咕噜噜的鱼缸中装满了浑浊的水。
雷歇尔沉没在水底,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乱,扩散了的瞳孔呆滞地凝望着自己。
林苑伸手想要抓一把倪霁的胳膊。
地板太滑了,都是血,她觉得自己需要抓住什么东西才能支撑自己站稳。
但她抓了一个空,身边没有人。
林苑回头看去,身边、身后、敞开的大门外一路空落落的。大厅里没有倪霁,大厅外的道路上也没有倪霁。
没有任何一个哨兵。
对了,她本就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哨兵。
那沾着花瓣的吻,汗液交融的结閤热,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指,都不过是虚幻,一场梦。
林苑周身大汗淋漓。
她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离开自己身边的那一天,递给了自己一只虎鲸玩偶。
从那之后,她抱着那只虎鲸玩偶等了很久很久。却再也没有等回父亲、母亲和任何一个亲人。
或许是太寂寞了,于是慢慢开始幻想身边有一个精神体是虎鲸的哨兵。
他是那样的好,能满足自己想要的一切,在任何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永远温柔,无限迁就着自己。
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是忘记了吗,自己明明一直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是一只茕茕孑立,无可救药的怪物。又怎么会有一个那样亲密的伴侣存在。
林苑觉得腹部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难受得让她想要呕吐。
她伸手扶了一把皮质的沙发,抬起手一看,手心满是血。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倪霁。不存在这个人。
自己的伙伴们都死去了,尽管他们一度那样信赖着自己。
这好像是很常见的事,战场不就是这样的吗?
死人是常态,孤独才是应该的。
只是为什么心口好像被切开,被烧红的铁块堵住,每走一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