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的书房占在后院东侧,五间变三间,由最中间的那一间作为正经书画地隔开南门,南二用来处理公务,平常不许人随意进出,就连窗扇也由侍卫看守。
北二间则打通,牌桌琴棋一应俱全,最里面还挖了一方水池沐浴泡澡,是专门用来玩乐的。
云成进门北望,赵宸贺已经离开景色别致的窗边,衣角翻飞走了出来。
他几步逼到身前,云成同他对视,皱着鼻尖后退了半步:“什么味道,好香。”
赵宸贺被各种香料侵染,又看着香料老板把味道浓重的原料一一配比,这会连袖口都是香的。
闻言他没什么反应:“嗯,好闻吗?”
云成迟疑的摇了一下头。
他穿的单薄,仍旧是是早晨那一件,宽纱露出窄袖,包裹着弯刀一般的手腕。
同腕一样被束缚住的还有腰口,那里系着一块玉佩,上头无名无字,镜面一般映着满室情景。
玉佩压着衣衫往后退了退,云成仍旧掩着鼻:“想不到廷尉的爱好这么特别。”
赵宸贺料想自己一定香的熏人,视线一动,眼中率先装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这眼神近的过分,云成想起昨夜。
“礼送到,我这就回家了。”他摆脱那视线,端端正正地说,“廷尉继续忙吧。”
“别急,”赵宸贺先安抚他俩字,才对江夜道:“备水。”
江夜退下去唤人,准备往屋里添热水沐浴。
赵宸贺伸手把外衫解开,朝外一伸手,守在门边的侍卫进门去捧走,逼人的香味随着他一路走出门。
赵宸贺只着中衣:“马上宵禁,这么着急走,打算去哪里?”
云成说:“宵禁不让乱跑,我赶着回家吃饭。”
“单为吃饭?”赵宸贺说,“你来我府中道歉,我若是连顿饭都不留你,回头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该说我们之间有嫌隙。”
云成一动,心道果然是他跟皇帝告的状。
堂堂这么大一个廷尉,竟然还会告小状。
他余光扫了一眼赵宸贺眼角下的红血线,那处早已愈合,只是他头发梳的整齐,碎发又少,因此横生的伤口在平整的面部才容易被注意到。
赵宸贺伸手摸了摸那红线,似乎觉得手感奇特,因此来回揣摩了数次。
云成没接他话里的茬。
侍女有条不紊的往北间拿着洗漱用的物品,脚步轻轻无声,影响不到他们的谈话。
赵宸贺继续说:“昨晚你跑得快,也没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成右手下意识往腰侧一撤,摸了空——上朝一律不准带兵器,他的长刀留在了家中。
赵宸贺觉得有趣,也真的笑了起来。
云成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从小习武,有刀在手时,就连赵宸贺也讨不到便宜,不敢跟他硬打。
“还在考虑。”云成没有把话说死,留着可以转圜地余地,“虽然这事你说看我的决定,可我总觉得你亏了。”
“盈亏自负。”赵宸贺说,“你得给我个期限。”
“你说期限吧。”云成抿了抿唇,“我尽量快点。”
“十年八年等不了,当然是越快越好。”赵宸贺歪着头盯着他坦领露出的一截洁白衣领,笑着说,“你说我听。”
云成放松些,当真想了想,谨慎道:“后天。”
“先不说定。”赵宸贺眼睛微微一压,“我再考虑一下。”
北屋热气四溢,落地池中已经装满了温水。窗棱已经紧闭,侍女正将垂帘吊下,里头隐隐约约往外泄露着热汽。
江夜走进来:“爷,房间已经烧热了。”
赵宸贺重新看向云成,询问他:“还呛鼻吗,如果能忍,我们就先去吃饭,或者,我先洗个澡换身衣裳?”
江夜跟着一起看向云成。
云成纳闷他为什么要问自己。
“都可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清晰地说,“我回家吃饭。”
赵宸贺凝视着他,云成说:“我可以回家的吧?就算我答应了你利益交换,我以后也会有自由吧?”
他眼中的警惕隐藏的很好,但是仍能被赵宸贺捕捉到。
他的确聪明、机警,像只游走在暗夜中围墙上的黑猫,就连叫声都在伪装。
赵宸贺喉咙一动,不动声色轻轻一摊手:“当然。”
云成松了口气。
“告辞。”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皇兄希望我们友好相处,如果我们交易不成,还是能做朋友的吧?不一定要打架的。”
赵宸贺点头:“嗯。”
云成脚下踟躇:“你不会再跟皇兄告我的状吧?”
“不会。”赵宸贺说。
云成神色轻松下来,脸色也跟着转缓。
“你那个伤,”他指了指他眼角处,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磊落的收回手行了个道歉礼,“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打你。”
一刹那间赵宸贺的眉梢向上幽微一挑。
他张了张嘴,临说出口,冷不丁换了说辞:“没关系。”
云成郑重地点头:“那我走了。”
他友好地抬了一下手:“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