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殿下身后,和原来那股恨不得贴着走的亲热劲不同,这次她隔着足有两三步远,还越走越有往后缩的趋势。
方荟英一回头,看到缩得远远的小丫头,哭笑不得:“我头上长角了吗?”
小鹊被抓个正着,只好慢吞吞走过来,小心谨慎地问:“殿下,你中邪……失心疯好了?”
方荟英愣了一下,呵呵两声,眼神突然一变,阴测测地说:“还没好,等下回去就把你藏在床底下的点心给吃干净。”
小鹊大大松了口气,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笑道:“我就说嘛,殿下你就是失心疯应该也不会打人的。”
方荟英奇怪:“你居然不担心我偷吃你的点心?”
“我前天就吃完了,现在床底下连渣都没有。”
“……”
“可是殿下,你怎么突然就对那个小宫女那么好?还对着她胳膊又揉又捏,恨不得亲一口似的。那两条胳膊难道是金子做的吗?”小鹊语气里有些酸溜溜的。
“虽然不是金子做的,但是也差不远了。”方荟英想了想,“小鹊,你对天生就能有特别厉害本事的人,会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好好供着哄着,指望人家飞黄腾达之后让我抱大腿啊!”
“那你就想象那是两条金大腿吧。”
……金大腿?小鹊想象了一下,娇柔的小美人挂着两只硕大无朋的黄金大粗腿,然后咚一声被压垮了,头下脚上晃着两条小细腿死命挣扎的样子。
嘶……,她一阵恶寒,狠狠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的一点醋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剩满满的同情。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长信殿的宫门,汉白玉石阶下,周姑姑遥遥施了一礼。
和慈宁殿的待遇截然不同,很快,长信殿的殿门就为皇后打开了。
方荟英微微吸了一口气,尽量端庄含笑地步入殿内。
恭恭敬敬行完礼,一抬头正打算开口,话就卡在嗓子眼了,她有些吃惊:“皇上?”这可真是冤家何处不相逢,不久前才在慈宁殿不欢而散,这才小半天功夫,又在长信殿短别重逢了。
皇帝大概是因为那个白眼开了先河的缘故,加之昨晚那件事始终有心结,如今瞪皇后已经毫无心理负担。此时又冷冷白了她一眼,扭过头去,若只看这姿态,那简直就是浑身写满了嫌弃和不悦。
方荟英讪讪地走到对面那张椅上坐了,在慈宁殿时如同身处虎狼窝,她必须全副武装加全神贯注去应对太后,没有多少心思想别的,现在气氛稍微好点儿,心思一松懈,就不免有些心虚。
太皇太后和周姑姑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放下佛珠,问:“皇后方才说什么?你来跟哀家要十个美人?”
提到这事,方荟英来了精神,她笑道:“今日慈宁殿赐了十个美貌宫人,说让臣妾调,教了好送去紫宸殿伺候。臣妾回去想了想,紫宸殿那么大,才十个人哪里够,但又不好再去太后那里讨人,不然,若是把慈宁殿拔尖的人才都要走了,岂非让太后无人服侍。所以就厚着脸来太皇太后这里,求您老人家也赏赐十个。凑够二十个,日后在紫宸殿摆成一长溜,一定又排场又赏心悦目。”
太皇太后笑笑:“好久没听到过皇后这么爽利地说话了。倒恍惚有几分你成亲之前的模样,不比这一两年,浑似个没嘴的葫芦。皇后这一番起伏,实在叫人始料未及,应接不暇。”
方荟英又羞涩又喜悦地地低下头:“太皇太后过奖了。”
……
太皇太后脸上的浅笑情真意切地渐渐浓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如此才算有几分意思,若真让人一眼看穿,轻易就能套出话来,又如何做得了一国之母,后宫之主。
她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低头轻捋佛珠上的流苏:“皇后如此贤惠大度,哀家只能自叹不如。皇帝。”她看向一旁的朱锦安,“你这媳妇倒是个佳妇。”
朱锦安淡淡道:“梓童她蒲柳之姿,如何能及太皇太后经霜弥茂。”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道:“蒲柳可不是个好词,虽是常人惯用的自谦之语,尤其女子用得多,但柳叶望秋而落,韶华易逝,终不得长久。这哪里是自谦,分明是自轻,好端端的人,谁又比谁轻贱了,哀家偏不喜欢这词。而且,夫妇之间,还是白首到老的好,这些不祥之语少说为佳。”
她这番话,竟意外触及了被隐瞒的真相。“孙儿知道了,日后会注意。”皇帝心中轻泛波澜,眸色微深地看向方荟英。
方荟英倒是出乎意料,心中大吃一惊,提着心察言观色了许久,才终于笃定太皇太后纯粹是一时有感而发,并非意有所指。谁知刚安下心来,便发现皇帝在偷看自己,她连忙堆出一个十分谄媚讨好的笑,结果对方居然皱起眉,收回了视线。
唉,她现在越来越怀念从前那个一脸雷打不动的微笑,从来都不温不火的夫君了。小鹊还说自己中邪,只怕眼前这一位会翻白眼,会摆冷脸的皇帝陛下才真是中邪得不轻。
皇后正一肚子腹诽,太皇太后已经将一切都收入眼中,她略一思索,便微微一笑,道:“皇后既然要做个贤后,哀家也只能成全。但是十个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