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大军终于抵达了赤鬼城。
连人带马都像是沙坑里捞出来的,岳棠也不例外。
为了遮挡风沙,毡帽已经变色了,马匹怕被风沙迷了眼睛,还得趴伏下来,帮着马匹用手挡一挡。
连续几个小时就在马背上颠簸,饶是横行边关铁骑多少也有点吃不消。
谭屠驻守的边关格外苦寒,朝廷年年克扣,铠甲兵器发来的尽是损坏不能用的,只能出关劫掠草原部族,又偷偷走私马匹,这才勉强养起了这么一支精兵。
这种事谭屠生前不敢做得太明显,单是私自出兵就很够呛了。
走私更是活脱脱的把柄,一告一个准,尽管这事儿将军们人人都做,因为不做活不下去,但是只要放到了台面上,那就是革职抄家的罪名,故而只能苦熬。
来到梦境里没有顾忌,铺开摊子直接干,待到记忆模糊的时候谭屠虽然不明白为何这样大胆,可是木已成舟,军中没有空饷的名额,也不忍盘剥手下兵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尽管最后引来了朝廷的注意,但是气候已成。
如果这不是梦境,让谭屠囤够了粮,再假意投效朝堂上某股势力,争取喘息之机,未必不能举兵造反成功。
不过现在也不差,在打退朝廷平叛大军之后,白捡了一堆好东西。
谭屠自然不会客气,全给自家兵马用上了。
这铠甲内厚实的棉布内衬,挡沙漠的夜晚大风很好使,可是等到太阳出来,气温骤升,无论是人是马都吃不消。
若是十来号人,还能在沙丘下面挖个沙坑躲着,眼下可是八百骑兵。
“呸呸。”青松派修士悄悄地往外吐沙子。
喝风吃沙这种事,大家都免不了。
起初不适应,但是修行嘛,什么苦头都要吃的。
他们年轻的时候还没有拜入青松派,到处找路子学符箓,学术法,不比这容易。
其中有个人去的就是沙州。
那个青松派修士,悄悄地对岳棠保证:“梦境里这个赤鬼城,跟真的绝对一样。”
这时谭屠策马过来了。
他满脸愁容,看着前方的赤鬼城,犹豫着说:“军师,这地方有点邪乎。”
远看断壁残垣,似是瀚海古国的废墟,结果奔前了一看,哪里是什么废弃的城池,分明是一座遍布赤色怪岩的沙谷。
狂风呼啸着穿过岩石,犹如厉鬼凄嚎。
不止岩石,就连地面都被大风吹出了暗合规律的奇特纹路。
——简直像一座被吹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大山,只剩下数不清的石柱框架还留在原地。
这里寸草不生,连砂砾都是赤红色的。
大风卷起沙尘,遮蔽了视线,根本看不见远处的情形。
“沙匪说赤鬼城有水井,军师如何看?”
谭屠怀疑这是沙匪信口开河,想要诓骗他们进入这处绝地。
“水井必然是有的,只是未必在他们说的地方。”岳棠不慌不忙地说,这些沙匪携带的水袋不多,连口粮都没有,必然是在附近有补给点,这一路走来,完全没有绿洲的影子。
除了这广阔无边的赤鬼城,没有别的可能了。
“此地像是一座天地造化形成的迷阵,但要说凶险,倒也未必,那些沙匪又是什么人物了?不要深入即可。”
岳棠的话勉强给了谭屠一颗定心丸。
主要是无路可走。
赤鬼城拦在前方,一眼看不头,旁边也没有可以绕路的地方,更没法走回头路。
“分成十股小队,分头进入,务必要做到视野里能看见其他队伍,一旦消失,即刻止步,停留原地不动,每隔一刻钟以牛角哨响应。”
这个梦境就是练兵用的。
以后的敌人可比梦境里的官兵棘手多了。
随便布个迷雾术法,再排个奇门遁甲,都很常见。
岳棠早就发现无论是天兵还是鬼军,都有一个缺点,毫无默契。
天兵都是仙人点化的精魄灵魄,不畏生死,但是应变呆板,看似整齐划一,然而一旦阵型冲散,或者是领头的天将出事,他们立刻就乱了。
鬼军则是依赖阴气森森的鬼域,同伴死去即刻吞噬了化为自己的力量,越是厮杀,剩下的鬼就越厉害,杀到最后可能会造就出一个鬼王。
可要是不给它们互相吞噬的时间呢?或是能杀鬼王呢?
都不用岳棠,瀚海剑楼的周宗主亲自带着徒弟们就能解决。
再加上鬼军个个心怀鬼胎,只想着自己,巴不得推别人挡刀,所以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挫折,自相残杀比杀敌的劲头还高。
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岳棠觉得还要从敌人身上找一找他们没有的东西,回头大力栽培自家人。
为了这个,岳棠都没问那位青松派修士,赤鬼城的变化之谜。
就让巫傩们带着大家进去闯一闯。
等梦醒了,梦里的事又不会忘,这不正好?将来遇到这般情况,大家轻车熟路。
就算遇到了吸走灵气、禁锢法术的绝阵,大家照旧镇定找路,不会乱了方寸。
岳棠估摸着,如果这次梦境的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