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情劫令人变得执拗,让智者盲目,使怯弱者鲁莽,终日患得患失。
巫傩们起初是不信这话的,现在他们信了。
——若不是患得患失,像军师/首领这么聪明的人,在想起巫锦城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应该猜出真相了,岂能问出这么古怪的问题?
巫傩们都没有继续遮掩,他们害怕岳棠与巫锦城想得更歪。
桑多这边,他直接告诉了岳棠答案。
“军师,你弄错了,巫锦城就是我们首领!”
“你们有两位寨主?”
岳棠心里的怀疑更深了。
“不。”桑多急忙解释,“是寨主他有两个名字。”
“……”
岳棠无声地凝视着他。
桑多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不信任。
毕竟这么多天,是他们一直在隐瞒真相。
可是猛虎寨的瞎话不是他们编的,这事是岳棠自己干的啊,桑多有苦说不出,他又不能把计划全盘托出,只能硬撑着脸,僵硬地说:“确实如此,你可以去问寨主。”
岳棠淡淡地说:“寨主也不记得巫锦城是谁。”
“……”
桑多一愣,随即意识到萧这个名字可能属于首领前世做剑修之时。
数百年的剑修生涯,跟五十年不到的南疆生涯比起来,失忆之后更容易对哪个名字产生认同感,简直是明摆着。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自认名为“萧”的首领,只会觉得巫锦城这个名字耳熟。
加上情劫扰乱了心神,就这么错过了真相。
桑多僵硬地扯动嘴角,尴尬地说:“军师不妨再去问一遍?我也可以跟寨主……对质。”
“那倒不用,你们再说一遍即可。”
岳棠把桑多带到了巫锦城面前。
巫锦城则是刚问完桑南,陷入沉思。
桑南这边的巫傩,迎上被岳棠带回来的同伴,常年不说话的默契让他们眼神一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叫什么事?费劲证明首领他就是巫锦城,这段情劫不存在第三个人?
桑南垂头丧气地想。
修真界传闻不虚啊,情劫一波及就是一大片,但凡亲近之人,都要被卷进去的。
桑多痛心疾首地想。
“首领想不起来暂且不说,为什么军师你会不信?”
岳棠抿唇,没有出声,他总不能说自己记忆里的那张脸从来不笑吧!
萧寨主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但似是而非。
所以他才会立刻把桑多带回来,让巫锦城再问一遍,就算“猛虎寨的众人”事先商量好了对好了口供,言谈之间还是会露出些许破绽。
对岳棠来说,这点破绽就足够他推测出真相了。
可是问来问去,只看出了他们的满心纠结,没有任何心虚的迹象。
岳棠非但没能解开心底的疑惑,反而感觉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我们的失忆,与你们有关吗?”
巫锦城这话一出,巫傩们立刻低头装死。
桑南默念当初拿到的玉简里关于这种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法,按照那上面教的,一板一眼地说:“这关系到我们来地府的原因,以及所有人的安危,所以不能说,并非吾等有意欺瞒,这也是军师与寨主的命令。”
他背书的样子太明显了。
岳棠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信了他的话。
等到巫傩们走后,岳棠忍不住望向巫锦城:“如何,萧寨主有何打算?”
他们坐在遍布利刃的刀山一角,远望着麻木爬动的魂魄,抬头是只有一条死路的天坑,低头是充斥着绝望与哀嚎的深渊。
“其实,我不太在意‘我’是谁。”巫锦城忽然开口。
第三狱的魂魄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囚徒。
无论是曾经的他们还是此刻困在这里的魂魄,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皆为草芥。
是这天地之间无论怎样挣扎都不得解脱、不能自由的虫豸。
记忆与过往并不重要,爱恨情仇也只是过眼云烟,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脱离这层牢笼。
“过去的‘我’是谁这不重要,如今的我头脑清醒,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这就够了。”
巫锦城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岳棠说:
“……但我看到军师的时候,又会想,过去的‘我’是怎么认识军师的呢?”
那个与你相遇的人是谁?你真正在意的人又是谁?
那个所谓的“过去”,正是因为有了军师,才有了别样的意义。
巫锦城闭上眼,轻声说:“是我堪不破世间的迷障,放不下过往。”
“非是寨主一人。”岳棠脱口而出。
然后他压着内心悸动,硬着头皮承认:“我亦是耿耿于怀,想要细究。”
即使是现在,岳棠仍然在意。
“我”与巫锦城、萧寨主之间,究竟有何过往?
如果这不是两个长得相似的人,而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在什么情况下,人会拥有前一世的容貌?这很难做到罢,就算是修士也不可能的。
“这解释不通。”
岳棠喃喃自语。
他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