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棠欲言又止。
这事很不对劲,大家都是鬼,为什么萧寨主与众不同?
他默默地退了一步。
“军师,怎么不进去?”桑多装模作样地问,随后伸着脖子往里张望,很快也看到了巫锦城,马上惊呼一声,“寨主这是怎么了?”
岳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隐含之意。
眼前的人确实是他们要找的萧寨主,可是寨主现在的情况不对。
岳棠定了定神,果然从“寨主”眼里看到了隐藏的戒备审视之意。
这种情绪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好像是对附近的所有人。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萧寨主不是刚入地府,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了,不管对环境还是对寨民族人都很熟悉,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总不能他也失忆了,记不得其他人了吧?
岳棠差点被自己忽然冒出的荒谬猜测逗笑了,他干咳一声,状似严肃地问:“好好说话,怎么回事?”
桑南满脸震惊地说:“军师你没发现吗?这是寨主活着时候的长相啊,跟我们不一样!”
岳棠:“……”
虽然岳棠不是一个很在乎自己长相的人,但是一个满脸乌黑七窍流血的鬼认真地跟你说,我们都是这幅鬼样子的时候,岳棠还是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懊恼。
好在这懊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身在地府,长得像鬼是一件好事,变成萧寨主这样,远远地就会引起鬼差的注意。
这时守在山洞里的巫傩你一言我一句说了前后始末,原来他们之前被一个厉害的邪修发现了,那邪修专门溜进地府抓凡人魂魄去炼制魔器。
“……多亏了灵虚道长。”
听着这七嘴八舌,还磕磕巴巴的句子。
岳棠看着这些“猛虎寨民”,沉吟不语。
怎么他们说话都不太利索?
——说话利索的萨图等人,留在南疆没来呢!
有的连眼珠子都木木的,表情僵硬,尽管看得出有意识,可是明显“活性”不够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桑多、桑南兄弟。
难道这就是死了很久的人,与刚死的人之间门的差距?
岳棠不由得担心起了自己,他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
看来要在地府生存,比他预想的更难。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不,他们是被邪修炼了魂,才会这样。”
岳棠猛然抬头,望向周宗主,难道这位灵虚道长会读心术?
周宗主维持着高深莫测的模样,沉声说:“他们不记得被邪修抓住之后的事了,虽然我打碎了魔器,但是魔气仍然侵蚀了他们的魂魄,不过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至于萧寨主……他的情况有些严重,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吸纳了过多的魔气。”
岳棠嘴角一抽。
魔气还有让人返老还童的能力,把亡魂变成艳鬼……咳。
岳棠忍不住看了巫锦城一眼,遂又理直气壮起来,真的跟话本里的艳鬼差不多。凡人见了肯定会被勾走魂魄,然后稀里糊涂地送命。
尤其是那种诡异危险的气息,使人忍不住化身飞蛾,扑向火焰。
巫锦城按着额头,其实那位灵虚道长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醒来人就在这里。
忽然听说自己死了,还死了很多年,是人都要产生怀疑。
更离奇的是后面还有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比如要在地府造反,比如结识了某位高人,又比如倒霉地遇到邪修……
这是不是太巧了?巧得再怎么合乎逻辑,都像谎言。
如果不是周围的巫傩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巫锦城他可能早就走了。
因为在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是一个山中部落的寨主。
他应该是独来独往的游侠,或者杀手……
某个模糊的面孔从他记忆里浮现出来。
巫锦城还没来得及想出那人是谁,就听到巫傩惊喜地喊着军师来了。
很好,这个山寨居然还有所谓的军师?他会不会就是主导这一切谎言的罪魁祸首?巫锦城面无表情地想着,然后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一个同样脸色灰白的亡者。
明明气息晦暗,跟别的鬼魂一样,可是站在寒冰地狱的利刃阴风之中,却让人莫名地想起了积雪覆盖的翠竹。
看着瘦削,没有力量,却拥有难以摧折的韧性。
除去韧性坚毅,还有旁人没有的风骨。
——就待暖阳融化积雪,春风拂走白霜,才会展露出来。
这就是猛虎寨的军师?
一个偏远的山中部族,不服朝廷,杀官造反很正常,但怎么会有这样的军师?
按理说这样赢得众人尊敬与信服的智者,通常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所以巫锦城很自然地觉得那是部族以前的祭师,或者长老。
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外族人。
因为从长相上看,对方完全没有“寨民”身上的异族特征。
不像被掳到山寨被迫从贼的倒霉家伙,也不像那种满心怨愤、想要报仇却走投无路的落榜书生。
一位胸怀大才的隐士,为何会在一个山寨里做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