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常年在外没有姓名”的隐士,突然被人连名带姓的喊,这感觉很怪。
尤其念出名字的是楚州城隍,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与恶意,让人浑身不舒服。
岳棠:“……”
罢了,习惯就好。
从神光镜照出这个名字开始,这十数年来,“岳棠”二字早就被不同的人用疑惑或者愤恨的语气念了无数遍,岳棠只不过没有亲耳听见。
随着岳棠逐渐涉入这场三界变局,类似的情形还会继续发生,不习惯又能怎么办呢?
更何况——
岳棠正躺在地上听着呢!
这有什么压力?叫他名字的人都不知道他在这里。
真龙现身,磅礴的灵气对阴邪之物来说犹如当头浇了一瓢滚油,疼得僵尸们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命蜷缩着奋力挣扎,爬到在石头后面或者树荫下面勉强躲避。
同时意识混沌,动作迟缓,就跟死了一样。
如果不是楚州城隍自令牌里出现带来的阴气,无意中给尸兵续了口气的话,这些尸兵恐怕要当场灰飞烟灭。
这死法对岳棠来说太难伪装了,他做不到。
此刻躺在一堆碎石后面的他,外面的尸兵躯壳滋滋作响,不断有黑烟升腾而起,这是他之前收集的尸毒,如果全都没了,岳棠这个“僵尸”就会变回黄泉泥的伪装。
那可不妙。
岳棠没法在楚州城隍、真龙眼皮底下画鬼箓,只能选择挖坑。
比如说,把自己埋进土里,尸毒不就保住了吗?
其他僵尸马上照着学。
能挖多深挖多深,他们需要地气,需要阴煞滋养受创的尸身,再待下去不死也得废。这里又没棺材,当然只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僵尸的这些小动作,没有引起楚州城隍与龙的注意。
——谁打架的时候会注意蝼蚁?
剑修白歌按住隐隐作痛的脑门,一边调息,一边飞快地衡量着当前权势。
那群僵尸不足为虑,倒是旁边那个城隍属官……
谭屠正依靠着鬼神敕封对抗真龙之威,忽然感到背后恶寒,敏锐地一抬头,发现了白歌。
谭屠心中一凛,顿感焦灼。
他原本以为用了城隍令牌,召请福明灵王降临之后,这差事就算了结,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山中猎户一般的修士,竟然是最棘手的剑修。
即使是对修真界情况不甚了解的谭屠,在亲眼目睹巫锦城斩断楚州城隍鬼神真身一臂之后,怎么也不敢小觑剑修了。
更正,只要是从那一战活下来的鬼军,听到剑修二字就心惊肉跳。
谭屠不会因为自己有了鬼神敕封就大意,他一步步后退,试图打开阴阳路。
然而自从他成为鬼神,就顺畅拥有的开路能力卡壳了,谭屠急得脸色发白。
白歌的嘴角边慢慢泛起一丝冷笑,他决心一有机会,就干掉这个鬼神。
什么,楚州城隍?那当然是交给龙解决!龙赢不了,他再上不迟,反正先解决隐患!那些僵尸不足为虑,这个鬼神放着不管肯定坏事!
至于打不打得过,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白歌想都懒得想,眼前分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势,豁出去拼命就完了。
剑修可不是软柿子。
这股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那条龙的动作一顿。
然后似有意似无意把白歌护在自己身后。
楚州城隍神情不屑:“敖汾,莫非你指望着护住墨阳道人徒子徒孙,可以让他卖你一个人情?那老道自身难保。”
白歌与岳棠同时一愣。
楚州城隍已经接到关于天庭的消息了?
这条龙跟墨阳道人认识?墨阳道人又出了什么事?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
随着那条名为敖汾的真龙一声长笑,白歌回过神,只听到这条给他找了很多麻烦的龙用倨傲的语气问:
“你是何人?”
仙界出来的龙,不认识凡人,不认识鬼神,奇怪吗?
不奇怪。
楚州城隍神色骤变,咬牙切齿地说:“吾乃天下九州阴司主衙之一,楚州城隍,你足踏之地,正是楚州。”
“哦。”
敖汾慢吞吞地说:“城隍之职,五千年前是没有的,那时的凡人没有城池可以住,墨阳大约是不认得你的。我也不认识你,你从天庭文书还是生死簿上看到我的名字,我不关心。但是我跟墨阳认不认识,有无人情往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等楚州城隍反应,敖汾忽然甩了下脑袋,像是恍然大悟:“你在套话?想知道我下界之事还牵扯到了谁?”
楚州城隍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条龙是在装傻拖延时间门,还是真的不懂。
没错,他第一次发问,想要知道这条龙有没有跟岳棠碰面。
第二次提到墨阳道人,同样别有用意。
地府不相信一条真龙就能撞开天界之门,它身后必然有人相助,天庭肯定在追查这件事。如果他们这边获得有用的情报,禀告天庭,岂不是一件好事?
瀚海剑楼千年前遭受重创,如果仙界也有人在造反,绝对有墨阳道人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