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就在耳边,向眷的手握着床单,手心疼出一层细汗。
“肖勐,你别这样。”
声音突然冲出了喉咙,梦里的肖勐听见了他的声音,面目狰狞的脸上忽然漾起一丝笑意。
他的手还握着做完手术的刀口:“怎么不飞了?老师。”
“肖勐…”
他唤着他,声音苍白而无力。
“贺沉安。”
熟悉的声音拉扯着向眷的神经。
“又要飞走了吗?”肖勐恶狠狠地掐着伤口。
向眷浑身疼出冷汗,看着他满目疮痍,他伸手想去触摸,却怎么也摸不到。
“贺沉安。”声音变大了。
医院在坍塌,黄色气球挣脱天花板,肖勐在消失,阳光散落成无数的碎片。
“你醒醒。”
肖勐伸手抓了抓向眷的肩膀,他本来在客厅睡觉,刚闭上眼就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以为向眷有什么事,推门进来就听见,他在叫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向眷做了什么梦,梦里自己欺负他了?打他了?
看他脸上都是眼泪,应该是做噩梦了,不忍心看他在梦里那样痛苦,便把他叫醒了。
向眷失魂一般,愣愣看着天花板,缓了十几秒才从梦里抽离。
“你还好吗?”肖勐问他。
向眷揉了揉眼睛,揉掉了眼睛里残留的泪水,缓缓呼吸,平复心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过肖勐了,十二年前刚分别那会,他偶尔会梦见小肖勐,那时候他没有朋友,孤单的时候总会想起小肖勐,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岁月更迭,他就渐渐模糊了小肖勐的身影,模糊了那段很久以前的记忆,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象。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肖勐,梦与现实交叠,让他生出些歉意,他想他也许应该跟肖勐实话实说,说他是陈眷,说他不是贺沉安。
可是如果肖勐不记得他呢?
毕竟太久了,十二年,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太久了。
如果肖勐不记得他,而他承认自己不是贺沉安,那么他也无法再继续给他补课,假设肖勐执意追究,也会给贺沉安带来麻烦。
向眷收了思绪,还是做完暑假吧,做完暑假等个机会,他再跟肖勐坦白。
肖勐看他泛红的眼睛,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梦中的情境,盈盈水光的眸子平添几分憔悴,令他心生一股烦闷。
向眷温温开口:“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
“抱歉,我不应该在上课时间睡觉的,给你添麻烦了。”
肖勐环抱手臂,听他温声细语,因为刚睡醒,声音还带着一股朦胧的鼻音。
他确实添麻烦了,并不是因为睡觉。
“你要再睡会吗?”肖勐问他,出乎意料的好脾气。
向眷掀开被子起身,浑身酸软,刘海还翘了两根:“不用了。”
肖勐拉开窗帘,暖橙色的光刺得向眷轻轻眯了下眼睛,极目望去,夕阳西沉,天被光映成暖橙色,火烧云隐没在成片的建筑中。
肖勐回头,恰好瞧见橙色的光打在他脸色,细小的绒毛在光的衬托下浅浅的,很柔软,看起来很柔和,令他心加快了几秒,然后略略撇看眼。
“继续讲课吗?”向眷问他。
“讲吧。”
肖勐把桌子收了收。
向眷喝了一口桌上冷掉的牛奶。
肖勐说:“你去洗把脸再继续。”
向眷点头。
肖勐顺势把桌上冷掉的牛奶拿去厨房,放在微波炉里转了十几秒。
向眷擦着脸坐下,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草稿纸:“那三道题写了吗?”
肖勐才想起来还有这事,他本来想做来着,但是要接住他差点掉下来的头啊,这话他怎么说出来?
幽幽开口:“还没。”
——我一走你们就开始胡作非为,一走就开始划水!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看看你们这个样子,高考怎么考!拿头考!一分就是一万人,现在划水以后有的你们哭的!
班主任李翔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冒进肖勐的耳朵里,他这两天真是当够了好学生,老李都不管他了,还冒出个贺沉安。
“那现在做吧,题目不难,都是昨天的题型。”向眷并没有骂人,还是那副温和语气,“记不清可以翻昨天的试卷,不要硬想,还是30分钟,可以吗?”
“嗯,那就30分钟。”肖勐说。
他本来以为向眷会像老李那样发脾气,毕竟自己真的挺不像话的,几次三番糊弄生事,不过向眷除了中午那次就没有再发过火,那次也是因为自己态度实在太差了。
他怕向眷30分钟没事做,便说,“你可以先洗个澡,刚刚你似乎在梦里被我吓了一身汗。”
字眼里的“被我”“梦里”让向眷有些紧张,本来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被肖勐又点出来,况且他才见过肖勐几面,就在梦里喊他名字确实有些不好解释,而且他现在已经有点记不清梦里叫了肖勐什么、说了什么。
“可能因为中午和你置气,才梦见的。”向眷随意扯了个谎。
肖勐握着笔,看他因为说谎而手指互相纠缠:“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