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撞了只狗
闷雷在天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下半夜喷涌而出,风潇雨晦。
凌晨三点半,42号联排二层亮着一豆孤灯,在幽黑中茕茕孑立。
殷天披头散发抱着黑皮书坐在马桶上。
她也想跟这风雨一样一泻千里,然而金刚胃,铁石肠,她已经便秘了很多天。
“娘个西皮。”
墨迹了半个多小时,终究是劳而无功。
卷宗纸页布满了整个洗手台,连洗衣机的盖顶上就零散铺张。
殷天低头凝着厚书,背上爬起一阵寒凉之气。
19年后,有人送来了大致准确的行凶工具构造图。
不止如此,谜题浮花簇锦,在同一时间怒放异彩:证明诡异音调存在的男惯偷;一本从天而降的真相书;一件鲜少出现在国内的凶器……
也不知是排泄过于用力,还是凉风绕满楼,殷天双臂升起一层又厚又密的鸡皮疙瘩。
在阿广收集的人物资料里,殷天是重度失眠患者。
米和一直好奇它的准确性,准备亲自监督,结果熬到两点就败下阵来,他失策了,不该碰朗姆,一喝就犯困。
凌晨4点15,枕边的电话滋哇乱叫。
米和挑开一只眼,是阿广。
陈记卤煮店一别后,阿广去了非洲布隆迪寻找米和父亲的行踪。
一个月前,他们查到了具有米卓标识的ip地址出现在布隆迪的第二大城市,基特加市。
精准定位后,确定是“野人矛盾酒吧”。
“有料到。卓叔在酒吧五层住了半个多月,等一个人从中心监狱出来,但没见到人,那人在去见卓叔的路上被枪杀了,脑骨碎裂。但他应该留了东西,卓叔去了趟马特小学的储物间,之后就消失了。那人资料查不全,被抹走很多,我问了一圈,应该是太招摇,两个小时之前有人开始跟踪我,我把现有信息发你。”
米和打开邮箱扫着出狱记录和新闻报导,是个络腮胡的黑人男性,年纪很大,花白寸头。“不用再跟了,赶紧回来,万事小心。”
他挂了电话,又拨出一个加密号码,“阿par,阿广在基特加,有尾巴。你定位他手机,保他回来。我现在给你转定金。”
米和转了三万,他是caspar的老客,有优惠。
两人六年前相识在南非圣赫勒,很狗血的一幕,雇佣兵救了地主家受伤的傻儿子。
米和腰腹上至今有条丑陋歪曲的疤痕,就是caspar缝的。
当时暴雨倾盆,米和被酒灌得迷迷糊糊,但锥心之痛不减,逼得他直挠车座。
一行人躲着追踪杀戮,在高速行驶的小面的上,颠簸着取弹,颠簸着缝针。
米和哼哼唧唧地哭,caspar听得心烦,直接一个挥拳让傻儿子彻底昏迷。
往事难堪又可怖,米和坐床上失神地盯着地板,轻轻撩开上衣,摸着那道凸起的长疤。
他的父亲在痛失母亲后,异变成了幽暗里行走的鬼魅。
他用米家几代人苦苦熬写的医学心理手册,来贩卖罪恶。
庄郁就是他父亲的第一个客人。
1997年,米卓在特殊的网络渠道张贴了售卖信息,庄郁破解谜题,联系上他父亲。
两人一个住曼哈顿北部,一个住特洛伊,线上线下交流了七八次,最终在1999年初定下了具体的实施方案。
等庄郁完成屠戮,三日后返程曼哈顿,她将后续费用全部打给米卓。
专门驱车去了趟特洛伊,在电子产品专卖店best buy前的热狗小摊上,交谈了三个小时,米卓录了音。
庄郁在录音里说,她骑着那个男孩,男孩很倔,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你说的对,”庄郁咬着热狗含糊道,“那个女孩喜欢他,很明显,敏感的人都能感悟到,我们的功课没白做。”
男孩是桑国巍,女孩是殷天。
米卓自1996年与米和离散后,一直踪迹难觅。
米和在2015年耶鲁社|团的庆生典礼上,收到了一份黑名单,上面附有密密麻麻的流动资金和加密信息,他直觉这份名单与失踪的父亲有直接关联,便运用各种途径,找到了父亲在特洛伊的办公住址。
那房子已荒废多年。
他寻觅到大量的录音和手写报告,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整理清晰。
他在那里,从凶者的角度看到了完整的淮江市虹场路富华联排41号院特大灭门案的全部始末。
他心如骇浪,震悚不已。
那段时间,只要一闭眼睛,就能看到41号联排的整体结构,二层南侧桑国巍卧室,北侧桑淼淼卧室,西北侧桑珏和叶绒卧室。一层东北角厨房,西侧客房,东南侧书房,中间客厅……
米和抓着录音笔,两次徘徊在特洛伊警局门口,最终都无力告发。
漫漫的寻父之途中,他有太多无力时刻,他做不了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只是从那时起,他开始默默关注起那个姑娘。
“咣——!”
米和正跪地板上擦窗户潲进来的雨,一听42号高昂的关门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