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掌握兵权,可曾想过要成为何种人?”
女童缓缓道:“弟子明白了。生在此间,出身已是注定。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自当身先士卒,愿成为大树,佑护树下芳草。”
女冠点头,袖中微动,她柔声道:“那便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吧。”
杨九妹在暗中被柳叶敲了一记脑瓜,这才发觉早已被这师徒二人发现。
她便是在那时认得了宋猗,以及宋猗的师父妙音真人。
彼时宋猗尚且是个刚满七岁的幼童,虽有心助她,却也无力对付一个称霸山头的匪寨。
杨九妹原想,将程素英救出便离开此地,因听妙音真人一番讲道,亦有所触动。
宋猗得出“佑护弱小”的论断,她却不以为然。
云山蛟算什么东西,若非她武功全失,这匪首她也想当当。
难道只许这些臭男人称霸一方,女子便只能为人鱼肉,做被掳掠的对象么?
宋猗听了她的想法,沉吟片刻,深以为然道:“九妹说得对。我是女子,我的母亲也是女子。我们宋家女子,个个都做将士在战场上搏杀。就是历朝历代,战乱时军中亦有女兵。这样看来,你想当匪首也没什么奇怪。想来若九妹做了匪首,这连云寨亦不会像如今一样行烧杀劫掠之事。”
杨九妹侧目道:“既做了山匪,还分什么好坏?你是好人!我可不是!再者,你明知我比你大!”
宋猗摇头,煞有介事地背手道:“不好不好。你要是做了坏人,待我长大,岂不要率兵来此剿匪。到时候熟人之间兵刃相见,岂非不美?再说,这年纪大小有甚好比较?待到七十岁,你也称‘九妹’,岂不趣事一桩?”
杨九妹怒道:“做不做好人另算!我只知道这世上当事人不觉得有趣,便不是趣事!”
宋猗便拱手致歉,笑道:“对不住,言行无状,自然是要赔礼。看来这个好人,我却做定了。”
她自小跟在妙音真人身边,对江湖秘事以及武林秘籍如数家珍,很快便打通道上关节,赠予一本特殊的内功心法,将杨九妹送上云山。
这本内功心法能兼容所有的外功,并不像寻常的功夫,乃是成套的内外相结合。
杨九妹乌衣堂杀手出身,被废去多年内息,亦不可再使用乌衣堂外功,否则便会招来无休止的追杀。
多年拼杀,早已习惯了过往招式,一朝重修,更比初学者更难。
两人谈笑间虽已将连云寨未来发展安排得明明白白,可这事本身却是万分凶险,并不简单。
好在她并不怕麻烦,又极其擅长改装易容。将那本内功心法献上后竟真叫她得了云山蛟的赏识,混进中层。
云山蛟虽擅长身法,内功却平平,他得了这本精妙的秘籍,自是废寝忘食。
杨九妹亦苦修那本特殊的心法,在时间上,她和云山蛟几乎是在同一水平线。
一整年的时间,程素英得了云山蛟信任,与她里应外合,与寨中被掳掠的女子联手将云山蛟杀死,一举夺取连云寨。
程素英当时怀有身孕,最终却生下一个死婴。
杨九妹杀敌归来,只听闻了消息,并没见过那个婴儿。
如今这个孩子却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将当年不为人知的旧事一举掀开,露出里头血淋淋的真实。
对面质问掷地有声,程素英却未回答。
杨九妹杀死她的血亲,她抛却亲生骨肉,似乎都是有违人伦。
无人回答,小椿眼中的愤怒更甚,她大声道:“怎么?你们平时满口仁义道德,说是收留世间苦命女子,如今都说不出话来了!?”
杨九妹看一眼程素英,却见她眸光冷凝,似乎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若当初没有想替程素英赎身,她的家人也不会死在自己手中;若自己没有离开太原脱离乌衣堂,她也不会出城被山匪掳走;若当年直接带着程素英便走,她可能便不会生下不情愿的孩子。
她此时面临的种种问题,皆是因她而起。
若人活在世上有自己的命数,她便是对方的劫难。
杨九妹心里大恸,神思恍惚间腹部一凉。
她低下头,看见一柄锋利的匕首握在少女手中,对方冷笑道:“既然程寨主做不出决断,我作为她的直系血亲,便替她做了决定。不如你去死吧,便算还了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