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卫昭眯了眯眼睛,这小丫头的名字还是她当年取的。
“原是我不知公主身份瞎说的。”女孩探头探脑,见对方没有生气的神色,又拜了拜,“请公主恕罪。”
“油头滑脑,与你母亲一点不像。”卫昭打量她的身型,心下略有不满。
一个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岁的幼儿,可见当年收养她的慈孤院并不尽心。
卫昭如今还记得这么个小孩,除开她那道伤疤过于醒目,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八年前,她随老西原王来到特穆尔部落夏收之地。
有奚人劫掠来一批晏国商人,其中有一名怀孕的妇人。
她是幽州牧民的女儿,性格刚烈,假意顺从之际咬掉奚人士兵的器官,遭受到更猛烈的虐待。
卫昭见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头发,牙齿脱落,脸部肿胀,已看不清五官。
她的身下全是撕裂的鲜血,极其惨烈。
妇人死前生下一个女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婴儿举起摔到地上。
卫昭来不及阻止,只扶住女婴的头颅。
婴儿稚嫩的右腿猛地撞击在尖利的石块上,霎时弯折,鲜血横流。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遭受和我一样的事情。”妇人燃烧着火焰的眼中忽然留下一串泪水,“既然她没死,求你……求你带走她!给她一条生路!”
那天是夏至,昼短夜长。
卫昭不知妇人名姓,她给女婴取名昼同,希望这个孩子能于漫漫长夜与白昼同行。
当时她正受老西原王疑心,乌恩出生不久,无力再照料一个早产的婴儿。
于是待女婴断奶,便将孩子交给手下一个靠谱游商,交代他将女婴送往幽州魏县慈孤院。
幽州魏县慈孤院是渤海高氏手中产业,多是收养被遗弃的婴儿孩童,这些孩子也大多是女婴。
据说慈孤院是由幽州魏县这支一位女娘创办,她素有贤名,曾在饥荒时建议族中施粥布药,使魏县免于灾后疫病。
卫昭在中州便听说过高氏女娘,以布施扬名时,高宓只有十岁。
渤海高氏乃是新贵,并非延绵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这类新贵时常塑造孝廉贤才名声,其中真真假假,难辨真伪。
当时也并无更好的选择,如今看来,高氏沽名钓誉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也不排除那游商并未将她送到慈孤院。
“我命人你送往幽州,你为何来到此地?”卫昭问。
“慈孤院倒闭,我一路讨饭,然后就被抓来这里了。”昼同眉毛眼睛皱成一团,苦巴巴道。
卫昭观她神情,忽而一笑,“说谎。”
昼同看愣住,呆呆道:“你好美啊。”
“小滑头,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卫昭唇角带着森冷的笑意,目光杀意顿显,“我忍了太长时间,如今耐心不好,你最好实话实说。”
“我……我说!别杀我!”昼同被那道目光扫过,浑身发冷,她一下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起初慈孤院待我们很好,高娘子时常来照看,我六岁时高娘子出嫁,慈孤院换了新管事,他很坏!时常不给饭吃,还经常虐打我们!”
说到此处,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咬牙切齿,连害怕也少了几分。
“你六岁的时候高宓才出嫁?”卫昭眉头微皱,抓住一个重点,“那时她早已过了待嫁之龄吧。”
昼同愣住,一下结巴:“我……我不知道,只是……只听说高娘子的父母舍不得她出嫁,高娘子才一直没有订亲。”
“我瞧你知道的还挺多。”卫昭冷哼一声。
昼同讪讪,干巴巴道:“也不是很多……”
卫昭垂眸,嘴角依旧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道:“继续。”
“坏管事知道我是公主送来的孩子,不常打我。后来,我看到他带着一些贵人来慈孤院,他们……”昼同眼中含着眼泪,“他们把慈孤院的孩子当成泄欲工具!”
卫昭睫毛一颤,掩住眼底涌动的骇人杀意。
“后来奚人打进来,我趁乱跑掉,想要去找高娘子。可是外面在打仗,我没有饭吃,就跑到奚人的地盘,这些姐姐收留了我。”昼同伏地,请求道:“公主,请你救救慈孤院的孩子,她们都是好孩子。”
卫昭看她良久,直到昼同又开始瑟瑟发抖,才开口道:“是谁让你来和我说这些,叫她来见我。”
跪地的女孩又是一抖,她猛磕头道:“公主!是我自己求您,和其他人无关!”
“哦?那就是有了。”卫昭似笑非笑,“有求于人就自己来跪,叫个小孩来强求是什么意思?”
昼同缩手缩脚地退下去,过一会儿,出主意的人终于来到营帐。
她面容清秀,看着并不畏缩。
“是你?”卫昭坐于书案后,此刻天色渐晚,透过灯火看清对方,倒也不是很意外。
这人便是奴隶营中最先叫破宋猗身份的女人,此前表现出极其狂热的态度,将宋猗高高架起。也是那会识文断字的三人里的其中一个。
“幽州魏县蒋玉娘,不求公主赎罪。”女人伏地,行了一个相当标准的大礼,说话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