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耽误,身体竟然在恢复生机的样子,搞不好还能拖两天。
那可不行。
他叫停了太医,打算亲自和齐烨谈判。
此时的齐烨再也不见初见时的高傲,眼底写满无措,以高贵的帝王之躯跪坐在他一个罪臣的脚踏上,双眼泛红,坚定又委屈地看着他,像个饱受委屈的流浪狗。
晏承书想说的话,到嘴边全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另起一个话头。
“水利工程如何了?”
齐烨浑身一震,看着晏承书前所未有的好气色。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穆阳将消息传回来了,能在春汛前打通……你要不要听,我念给你。”
“不必了,在打通就是好事。”,晏承书闭了闭目,狠心道:“我的时间到了。”
齐烨眼神瞬间仓惶,瞪着晏承书的眼睛:“云游道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他有办法解毒!你不愿意自救,我来救你!你给朕一点时间……”
他哽咽了一下:“给朕一点时间,朕将所有事情大白于天下。”
那你就是在把你自己的威信往别人身上分,御史大夫那边还虎视眈眈,你搞这出是不想当皇帝了。
晏承书那双清润的眼眸就好像会说话,齐烨几乎是瞬间就懂了晏承书的意思,眼眶陡然就红了:“我不要了……我本来就不是皇帝,这些都是太子的。”
他趴在晏承书手边呜咽,晏承书惊恐地发现,齐烨现在这副样子距离原剧情中那个杀伐果决的帝王越来越远,简直背道而驰!
一个软弱的人还怎么当皇帝!
晏承书头皮发麻,脑海警铃大作!
还好他一时技痒留了一下,不然差点错过齐烨成长突变。
晏承书大脑飞速运转。
——雷厉风行的帝王让他扭曲成了柔软内向的普通少年,背后群狼环绕,已经有了退缩之心的他该如何让天下海晏河清!急!
片刻,晏承书突然道:“帮我去书桌取纸笔过来。”
齐烨不明所以。
晏承书安抚笑笑,不敢再多少持续扭曲齐烨:“去吧,顺便让太医进来。”
齐烨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地后退,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声,自己到晏承书窗边的书桌上随手拿起最上面那两张宣纸……
晏承书或许忘了,上次他留在窗口书桌上的字一直没有机会收拾,他拿两张空白宣纸在上面盖着,一直没人去看,就好像他没有在那边练过字一样。
齐烨面如死灰地从书桌过来,晏承书以为他还在持续扭曲,没有多想,让齐烨把纸笔交给太医。
晏承书声音清润,不疾不徐,一味味药材名字被念出来。
太医起初写得很疑惑,到后来,目光竟然是越来越亮,表情灿烂。
待晏承书道:“好了。”
太医喜不自禁,对晏承书佩服得五体投地:“丞相高明!”他急匆匆就要朝外冲,来不及和齐烨多礼,喜上眉梢地扬声道:“臣先下去煎药!丞相有救了!丞相有救了!”
晏承书长长吁了口气。
不能留后患。
齐烨万一成长成一个心软的人,因为他的事而开始不自信,那齐国就完了。
他给太医的方子并不能治愈这具身体,只是能在给他几天的时间,甚至让他站起来。
晏承书做好了打算。
齐烨如果下不去手,那他离开之前势必要将御史大夫拉下来,直接斩断所有会导致齐烨失败的可能。
他的计划很简单。
喝药、身体好转、麻痹齐烨、出门、拜访御史大夫,以丞相的身份在御史大夫府上毒发身亡。
合理,很合理。
不论未来齐烨会不会为他洗白,会不会因此变动优柔寡断,至少御史大夫别想继续兴风作浪。
晏承书垂着眼皮将一切计划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齐烨怎么好像一点高兴的苗头都没有?
晏承书迟疑地看着齐烨,没有说话。
半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齐烨深邃眼眶坠落。
还不待晏承书疑惑,齐烨表情惨淡,冷声道:“你还是要离开是不是……”
晏承书:“……”
齐烨这是有读心术吗?!
他稳了稳心神,正想问齐烨何出此言。就见齐烨将放在身侧的宣纸拿起。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笔走龙蛇,入木三分。
晏承书瞳孔紧缩!他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是之前的想法而已,现在我想活。”
他试图解释,但由于过于懊恼,显得声音有些干巴巴。
出乎意料的是,齐烨没追究了。
他缓缓收起两张宣纸,先前所有的软弱与迷茫皆消散,狭长浓密的睫毛遮挡眼底情绪,直到将两张纸卷好,他才重新抬头,眼里只剩下浓烈悲哀。
“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晏承书微微怔忡,明白过来齐烨根本没信他之前的狡辩。
齐烨缓缓蹲下,平视,甚至仰视晏承书,站在弱者的位置:“我都改,你活下来,好不好?”
晏承书彻底语塞。